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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和歌辞。怨诗

2025年07月05日

玉关芳信断,兰闺锦字新。愁来好自抑,念切已含嚬。
虚牖风惊梦,空床月厌人。归期傥可促,勿度柳园春。

元济

译文

玉关芳信断
玉门关外的芳音已经断绝
兰闺锦字新
闺房中织锦的书信又添新愁
愁来好自抑
忧愁袭来时只能强自压抑
念切已含嚬
思念深切已不觉蹙眉
虚牖风惊梦
空窗透入的风惊醒了残梦
空床月厌人
冷月照着空床更显孤寂
归期傥可促
若能让归期提前
勿度柳园春
切莫辜负这柳园春色

词语注释

玉关:玉门关,指边塞
兰闺:女子闺房的美称
锦字:织在锦上的文字,指书信
含嚬(pín):皱眉
虚牖(yǒu):空窗
傥(tǎng):同'倘',如果

创作背景

诗词相和歌辞·怨诗的创作背景

历史脉络中的哀音

相和歌辞作为汉乐府的重要分支,盛行于魏晋南北朝时期。这首《怨诗》以闺怨为主题,延续了建安时期"以悲为美"的文学传统。史载梁简文帝萧纲曾作《怨歌行》,陈后主亦有同题之作,可见此类题材在六朝宫廷的流行。诗中"玉关""兰闺"的意象对举,暗合南朝文人拟乐府的创作范式。

征戍制度下的血泪

"玉关芳信断"直指南北朝频繁征战的残酷现实。据《南史》记载,梁陈之际"丁壮尽于军旅,女弱填于沟壑",男子戍边往往"十年不归"。诗人以"锦字新"反衬音书断绝,暗用窦滔妻苏蕙织回文璇玑图的典故,揭示战争对家庭伦理的撕裂。这种集体创伤记忆,在庾信《哀江南赋》中亦有深刻呈现。

闺阁美学的新变

"虚牖风惊梦"二句展现南朝宫体诗的特质。钟嵘《诗品》评此时诗风"伤于轻艳",然此诗通过"风惊梦""月厌人"的拟人化描写,将传统闺怨题材提升至心理写实层面。空床独守的意象,与同时期徐陵《玉台新咏》所录闺怨诗形成互文,反映六朝文人对于女性心理的细腻体察。

时空隐喻的张力

末句"勿度柳园春"蕴含深刻时空悖论。柳园春色本应愉悦,却因良人未归成为痛苦载体。这种"以乐景写哀"的手法,上承《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下启唐代王昌龄"忽见陌头杨柳色"的闺怨表达,构成中国古典诗歌重要的抒情传统。

注:诗中"含嚬"(皱眉)的细节描写,可见《世说新语》载顾恺之"渐入佳境"时"拄颊皱眉"的记载,反映六朝时期对微表情的审美关注。

赏析

《相和歌辞·怨诗》以精微的意象群构建起一个闺怨的审美空间。玉关、兰闺、虚牖、空床等意象形成鲜明对比,玉关的荒远与兰闺的华美,虚牖的寂寥与空床的冷清,共同编织出时空阻隔的怅惘。学者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指出:"'芳信断'与'锦字新'的悖论式组合,揭示出希望与失望的永恒角力"。

诗中情感呈现递进式爆发。开篇"愁来好自抑"尚见克制,至"念切已含嚬"已现情难自禁。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唐诗选注》特别赏析"风惊梦"与"月厌人"的拟人化手法:"风月本无情物,着一'惊'一'厌',顿使自然景物成为情感投射的载体,较之单纯景物描写更具穿透力"。末句"勿度柳园春"的祈使语气,在吴小如《诗词札丛》中被解为"将抽象的时间具象化为可阻截的实体,体现闺中人试图冻结时光的痴想"。

全诗最见功力处在于矛盾修辞的运用。台湾学者黄永武在《中国诗学·设计篇》中盛赞:"'锦字新'而'芳信断','归期促'却'柳园春',这种希望与绝望的撕扯,比直抒胸臆更具艺术张力"。月光在传统诗歌中多属美好意象,此诗偏用"厌"字颠覆常规,恰如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所言:"反常合道的审美创造,往往能抵达更本质的情感真实"。

点评

名家点评

王夫之《唐诗评选》
"『虚牖风惊梦,空床月厌人』二句,以空灵之笔写至实之情。风本无形,偏言『惊梦』;月本无识,却道『厌人』,物皆著我之色彩,此所谓『境由心生』也。通篇不着『怨』字,而怨思彻骨。"

沈德潜《说诗晬语》
"『愁来好自抑,念切已含嚬』十字,写闺怨入木三分。『好自抑』见其隐忍,『已含嚬』显其无奈,较之直言涕泪者更觉凄婉。末句『勿度柳园春』,以乐景衬哀情,倍增其怨。"

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
"此诗结句最妙。『柳园春』本是良辰美景,偏用『勿度』二字斩断,与首句『玉关芳信断』遥相呼应。征人不归,则春光亦成虚设,此种反衬手法,正是唐人绝调。"

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
"『兰闺锦字新』与『玉关芳信断』对举,一新一断之间,时空张力顿生。锦书虽新,难抵关山阻隔;愁思自抑,终究颦眉难展。句句转折,字字含情。"

施蛰存《唐诗百话》
"通篇无一字用典,而闺阁幽怨溢于纸外。『风惊梦』『月厌人』,寻常字眼经妙手组合,便成惊心动魄之语。晚唐温李辈专事秾丽,反不及此清空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