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长安,宫墙外的柳丝正蘸着灞水写诗。当乐府横吹曲的《折杨柳》旋律响起,那些被羌笛吹散的柳絮,便化作戍边将士衣襟上的霜花。
考《乐府诗集》卷二十二载,横吹曲辞始于汉代张骞凿空西域时带回的《摩诃兜勒》,李延年更造新声二十八解。至梁代,横吹曲已演化出《折杨柳》这般以柳寄情的边塞哀音。唐人沿袭旧题时,总爱让葳蕤的柳枝从《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古老意象里,生长出新的年轮。
诗中"妆台"与"征戍"的镜像,暗合盛唐时期"闺怨"与"边塞"两大主题的交织。天宝年间的折柳亭前,新科进士的玉簪刚挑开碧柳,陇右节度使的军报已压弯柳枝——那"嫩色宜新雨"的清新,终究要被"朝朝倦攀折"的重复动作消磨成玄甲上的铜绿。敦煌残卷《乐谱》显示,此类曲调多用"水鼓子"急节,恰似戍卒在玉门关外折断柳枝时,听见的戈壁风声。
最动人的是"年华枝上见"的隐喻。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出土的唐代柳条编织器皿,印证着当时"折柳赠别"的习俗已沿丝绸之路西渐。那些被带往安西都护府的柳枝,有的在沙碛里枯成箭囊衬里,有的却在疏勒河边抽出新芽,如同横吹曲中总也吹不尽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