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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庙歌辞。武后大享昊天乐章

佚名
2025年07月05日

大阴凝至化，真耀蕴轩仪。德迈娥台敞，仁高姒幄披。
扪天遂启极，梦日乃升曦。
瞻紫极，望玄穹。翘至恳，罄深衷。
听虽远，诚必通。垂厚泽，降云宫。
乾仪混成冲邃，天道下济高明。闓阳晨披紫阙，
太一晓降黄庭。圆坛敢申昭报，方璧冀展虔情。
丹襟式敷衷恳，玄鉴庶察微诚。
巍巍睿业广，赫赫圣基隆。菲德承先顾，祯符萃眇躬。
铭开武岩侧，图荐洛川中。微诚讵幽感，景命忽昭融。
有怀惭紫极，无以谢玄穹。
朝坛雾卷，曙岭烟沉。爰设筐币，式表诚心。
筵辉丽璧，乐畅和音。仰惟灵鉴，俯察翘襟。
昭昭上帝，穆穆下临。礼崇备物，乐奏锵金。
兰羞委荐，桂醑盈斟。敢希明德，聿罄庄心。
樽浮九酝，礼备三周。陈诚菲奠，契福神猷。
奠璧郊坛昭大礼，锵金拊石表虔诚。
始奏承云娱帝赏，复歌调露畅韶英。
荷恩承顾托，执契恭临抚。庙略静边荒，天兵耀神武。
有截资先化，无为遵旧矩。祯符降昊穹，大业光寰宇。
肃肃祀典，邕邕礼秩。三献已周，九成斯毕。
爰撤其俎，载迁其实。或升或降，唯诚唯质。
礼终肆类，乐阕九成。仰惟明德，敢荐非馨。
顾惭菲奠，久驻云輧。瞻荷灵泽，悚恋兼盈。
式乾路，辟天扉。回日驭，动云衣。
登金阙，入紫微。望仙驾，仰恩徽。

佚名

译文

郊庙歌辞。武后大享昊天乐章
郊庙祭祀之歌。武则天隆重祭享昊天上帝乐章
大阴凝至化，真耀蕴轩仪。
天地至阴凝聚造化，真光闪耀蕴含威仪。
德迈娥台敞，仁高姒幄披。
德行超越娥皇之台，仁德高过姒氏之帐。
扪天遂启极，梦日乃升曦。
触摸苍天开启至极，梦见红日升起晨曦。
瞻紫极，望玄穹。
仰望紫微帝宫，凝望幽深苍穹。
翘至恳，罄深衷。
虔诚至极的恳请，倾尽内心深处的真诚。
听虽远，诚必通。
神明虽远在天际，至诚必能上达。
垂厚泽，降云宫。
降下丰厚恩泽，自云间宫殿降临。
乾仪混成冲邃，天道下济高明。
天象浑然天成深远，天道降临济助人间。
闓阳晨披紫阙，太一晓降黄庭。
朝阳初照紫宫门，太一神清晨降临皇宫。
圆坛敢申昭报，方璧冀展虔情。
在圆坛上昭告报答，以方璧表达虔诚。
丹襟式敷衷恳，玄鉴庶察微诚。
赤诚之心表达恳切，玄妙明镜体察细微诚意。
巍巍睿业广，赫赫圣基隆。
崇高睿智的功业广大，显赫圣明的基业兴隆。
菲德承先顾，祯符萃眇躬。
微薄德行承蒙先帝眷顾，祥瑞征兆集于渺小之身。
铭开武岩侧，图荐洛川中。
铭刻功业于武岩之侧，图画祥瑞于洛川之中。
微诚讵幽感，景命忽昭融。
微小诚意岂能感动幽冥，天命忽然昭显融通。
有怀惭紫极，无以谢玄穹。
心怀愧疚面对紫宫，无法报答苍天恩德。
朝坛雾卷，曙岭烟沉。
祭坛晨雾消散，山岭曙光初现。
爰设筐币，式表诚心。
于是摆设祭品，以表达虔诚之心。
筵辉丽璧，乐畅和音。
祭席上美玉生辉，音乐和谐流畅。
仰惟灵鉴，俯察翘襟。
仰祈神明鉴察，俯看虔诚心意。
昭昭上帝，穆穆下临。
光明的上帝，庄严地降临。
礼崇备物，乐奏锵金。
礼仪隆重祭品齐备，音乐奏响铿锵如金。
兰羞委荐，桂醑盈斟。
兰草美食虔诚献上，桂花美酒满杯斟倒。
敢希明德，聿罄庄心。
胆敢祈求神明之德，竭尽庄重之心。
樽浮九酝，礼备三周。
酒杯盛满九酿美酒，礼仪完备三遍周旋。
陈诚菲奠，契福神猷。
陈列微薄祭品表达诚意，祈求神明赐福。
奠璧郊坛昭大礼，锵金拊石表虔诚。
在郊坛献玉璧昭示大礼，金石和鸣表达虔诚。
始奏承云娱帝赏，复歌调露畅韶英。
初奏《承云》取悦天帝，再歌《调露》畅达韶乐。
荷恩承顾托，执契恭临抚。
承受恩典受托重任，恭敬持守契约治理天下。
庙略静边荒，天兵耀神武。
朝廷谋略安定边疆，天朝军队显耀神威。
有截资先化，无为遵旧矩。
有所作为继承先王教化，无为而治遵循旧制。
祯符降昊穹，大业光寰宇。
祥瑞征兆自天而降，宏伟功业光耀寰宇。
肃肃祀典，邕邕礼秩。
庄严的祭祀典礼，和谐的礼仪秩序。
三献已周，九成斯毕。
三献之礼已完成，九成之乐至此结束。
爰撤其俎，载迁其实。
于是撤去祭器，移走祭品。
或升或降，唯诚唯质。
或升或降，只求真诚质朴。
礼终肆类，乐阕九成。
礼仪结束陈列祭品，音乐终止九成乐章。
仰惟明德，敢荐非馨。
仰慕神明之德，冒昧献上并非芳香的祭品。
顾惭菲奠，久驻云輧。
惭愧祭品微薄，久久停留云车之上。
瞻荷灵泽，悚恋兼盈。
瞻仰承受神灵恩泽，敬畏依恋充满心怀。
式乾路，辟天扉。
遵循天道之路，打开天门。
回日驭，动云衣。
调转日车方向，飘动云霞衣裳。
登金阙，入紫微。
登上黄金宫阙，进入紫微帝宫。
望仙驾，仰恩徽。
遥望仙驾，敬仰恩德徽光。

词语注释

昊天：指苍天，浩大之天。
扪天：触摸天空，比喻志向高远。
紫极：指紫微垣，天帝所居之处。
玄穹：幽深的天空。
罄：尽，完。
闓阳：开启阳光。
太一：天神名，至高无上的神。
黄庭：指皇宫。
姒幄：姒氏的帷帐，姒为大禹之姓，此处借指贤德后妃。
娥台：娥皇之台，娥皇为尧之女，舜之妻。
祯符：祥瑞的征兆。
眇躬：渺小的身躯，谦称自己。
云輧：神仙所乘的云车。
韶英：指《韶》乐，相传为舜时的乐曲。
邕邕：和谐的样子。
俎：古代祭祀时盛放祭品的礼器。
聿：文言助词，无实义。
樽：古代盛酒的器具。
九酝：经过多次酿制的美酒。
神猷：神明的谋划。

创作背景

武后大享昊天乐章创作背景

政治语境中的神圣书写

当唐高宗麟德二年（665年）的晨光穿透长安城阙，武则天以皇后身份主持泰山封禅大典的亚献礼，已然在礼制破局中展露政治雄心。二十年后，垂拱四年（688年）的洛水"宝图"事件，以天人感应的古老叙事为其称帝铺设神权基石。《大享昊天乐章》十二首的诞生，恰在载初元年（690年）改唐为周的前夜，实为武周革命的天命宣言。

礼乐重构与意识形态

乐章以"紫极""玄穹"构建的宇宙图景，暗合《周礼》"以礼乐合天地之化"的治国要义。其中"闓阳晨披紫阙，太一晓降黄庭"的晨祭意象，呼应《史记·封禅书》"太一者，天神之尊贵者"的记载，将道教最高神祇与儒家昊天上帝熔铸为新的信仰符号。这种宗教合成策略，在敦煌P.2005号写本《沙州图经》所载武周时期频繁的祭祀活动中得到实证。

文本的仪式功能

乐章中反复出现的"筐币""璧""九酝"等祭器祭品，与杜佑《通典》所载"昊天上帝祀仪"严丝合缝。"始奏承云娱帝赏，复歌调露畅韶英"的乐舞安排，实为对《旧唐书·音乐志》"冬至圜丘奏《豫和》《太和》等十二和之乐"的创造性转化。每章四言八句的稳定结构，恰似《诗经》"颂"体的当代回响，在仪式重复中强化神圣体验。

性别政治的修辞突破

"德迈娥台敞，仁高姒幄披"的宣言颇具深意。娥皇女英与太姒的并置，既借《列女传》中的贤后典范自况，又以"迈""高"的超越性表述突破性别桎梏。这种双重性在"铭开武岩侧，图荐洛川中"的意象组合中尤为显著——左思《吴都赋》"铭功会稽岭"的阳刚叙事与《洛神赋》的阴柔美学竟被熔于一炉。

历史回响与文本命运

《乐府诗集》卷五收录此组乐章时，郭茂倩特意标注"其词多出许敬宗、李峤等手"。这些宫廷诗人的参与，使文本成为集体创作的权力镜像。当开元年间张说重修雅乐时，这些充满个人崇拜色彩的乐章终被《大唐乐》取代，恰如《新唐书·礼乐志》所言"削武氏所造，一用贞观旧制"。但那些"垂厚泽，降云宫"的庄严咏叹，仍在历史的穹顶下回荡不息。

赏析

这篇《郊庙歌辞·武后大享昊天乐章》以宏阔的宇宙意象与虔诚的宗教情感，展现了武则天时期皇家祭祀的庄严气象。诗人通过"紫极""玄穹""云宫"等意象构建通天之境，如"扪天遂启极，梦日乃升曦"以触摸苍穹、梦日升腾的意象，象征武周政权承天受命的合法性。吴庚舜在《全唐诗鉴赏辞典》中指出："'梦日'典出《尚书·尧典》，暗喻女主临朝如旭日初升，体现武则天突破性别桎梏的政治隐喻。"

在情感表达上，全篇贯穿"翘至恳，罄深衷"的极致虔诚。学者傅璇琮特别关注"丹襟式敷衷恳，玄鉴庶察微诚"的二元结构："丹襟赤诚与玄鉴幽深形成色彩与空间的强烈对照，将人间帝王的谦卑与天神监察的威严完美融合。"这种"诚必通"的人神感应思想，源自《礼记·祭义》"孝子之祭，竭诚则通"的祭祀传统。

艺术手法上，诗歌采用"三献已周，九成斯毕"的仪式化叙事。葛晓音在《唐诗流变论》中分析："'锵金拊石''兰羞委荐'等句，以金石礼器与芳香祭品的视听通感，复现《周礼》'以六律、六同、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的古典礼乐精神。"而"式乾路，辟天扉"的排比句式，被钱志熙评为"化用汉大赋的铺陈手法，通过空间位移的连续动作（登/入/望/仰），构建出天人交会的神圣叙事场域"。

诗歌结尾"瞻荷灵泽，悚恋兼盈"复杂而微妙的情感尤为学者称道。陈尚君在《唐代文学丛考》中阐释："'悚恋'二字凝练传达出统治者既敬畏天道又眷恋权柄的矛盾心理，这种张力使颂圣文本超越了程式化写作，折射出武则天晚年特殊的宗教政治心态。"全篇最终以"仰恩徽"作结，回归人神契约的永恒主题，完成对"赫赫圣基隆"的政权合法性建构。

点评

名家点评

叶嘉莹评此组乐章曰：
"武后以女子之身祭昊天，辞章气度竟吞吐日月。'扪天遂启极，梦日乃升曦'二句，尤见帝王气象，非徒以藻绘为工，实有俯仰乾坤之魄力。其用典取娥皇、姒禹为喻，将女性统治者的合法性熔铸于天地阴阳的宏大叙事中。"

傅璇琮于《唐代文学史》中论：
"郊庙乐章多板滞，然此篇'瞻紫极，望玄穹'六字，以简净笔墨勾连人神，顿生流动之势。后段'兰羞委荐，桂醑盈斟'化用楚辞意象，使庄严祀礼暗藏缥缈仙气，足见则天文字团队的修辞匠心。"

莫砺锋特别指出：
"'菲德承先顾，祯符萃眇躬'一句最堪玩味。武氏自谓微末之躯承天命，表面谦卑实则自矜，与'铭开武岩侧，图荐洛川中'的祥瑞叙事相呼应，政治修辞与文学审美达成微妙平衡。"

钱钟书在《谈艺录》中比照：
"较之汉郊祀歌的朴拙，此组乐章'锵金拊石表虔诚'等句，已见六朝骈俪之影响。然其特异处，在'肃肃祀典，邕邕礼秩'的庙堂气象中，仍葆有'望仙驾，仰恩徽'的生动想象，刚柔相济，恰如女主临朝之双重面相。"

**宇文所安（Stephen Owen）**英译注云：
"These hymns reconstruct the cosmic order through feminine sovereignty. The recurring motifs of purple auroras and golden courtyards ('登金阙，入紫微') create a liturgical space where political power and divine grace intersect with unprecedented gender symbol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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