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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和歌辞。长门怨

2025年07月05日

宫殿沉沉月欲分,昭阳更漏不堪闻。
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

刘阜

译文

宫殿沉沉月欲分
深沉的宫殿里,月亮即将西沉
昭阳更漏不堪闻
昭阳宫的更漏声令人不忍听闻
珊瑚枕上千行泪
珊瑚枕上洒落千行泪水
不是思君是恨君
不是思念君王,而是怨恨君王

词语注释

昭阳:指昭阳宫,汉代宫殿名,这里借指受宠后妃所居之处
更漏:古代计时器,这里指更漏声
珊瑚枕:用珊瑚装饰的枕头,形容枕头的华贵

创作背景

长门怨创作背景

金屋藏娇终成尘,长门买赋泪沾巾。这首《长门怨》以冷月深宫的凄清夜色为幕,道尽了陈皇后被废后的千古孤寂。当建章宫的铜漏声声催更,昭阳殿的灯火却温暖着新人,失宠的皇后在珊瑚枕畔将金钗碾碎成诗。

据《汉书·外戚传》记载,汉武帝曾许以金屋贮阿娇,却在卫子夫入宫后将其贬居长门宫。司马相如《长门赋序》透露,陈皇后为挽回君心,不惜千金请辞赋大家作《长门赋》。唐代吴兢《乐府古题要解》考此曲调始于汉代"长门怨人",后成为宫怨诗的经典母题。

月光在诗句中化作锋利的银簪,"宫殿沉沉月欲分"暗喻帝后如月轮两分;"昭阳更漏"的意象取自《西京杂记》中昭阳殿特制铜漏,此刻却成了刺痛旧人的计时器。最惊心处在于末句的决绝之语——珊瑚枕上斑驳的泪痕,已从《长门赋》"左右悲而垂泪"的哀婉,蜕变成"不是思君是恨君"的觉醒。班固《汉武故事》载陈皇后挟妇人媚道,或许正是这种由爱转恨的极端写照。

千年过去,长门宫的瓦当早已生满青苔,但诗中的恨意仍如未央宫遗址出土的鎏金铜漏,在时光里滴答作响。当唐代诗人重新擦拭这面汉代铜镜,照见的何尝不是所有被权力碾碎的真心?

赏析

月光如霜,悄然漫过深锁的宫门,将长门殿的轮廓浸在朦胧的孤寂里。开篇"宫殿沉沉"四字,如一块青石坠入古井,那"沉沉"二字不仅是夜色,更是压在失宠宫人心头的命运重量。唐代诗论家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论"沉著"一品时曾言"脱巾独步,时闻鸟声",而此处反其道而行——无巾可脱,无步可独,唯有更漏声声,将昭阳殿的欢宴与长门宫的冷寂切割得鲜血淋漓。

"珊瑚枕上千行泪"的意象,恰似杜甫"香雾云鬟湿"的倒影。宋代学者洪迈在《容斋随笔》中特别指出,唐人宫怨诗"善以富丽物象衬凄凉心境"。珊瑚本为深海奇珍,在此却成了盛装泪水的容器,这种价值与功能的错位,暗合了班婕妤《团扇诗》"常恐秋节至"的隐喻体系。清代诗评家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激赏此句:"以珊瑚之红映泪痕之赤,不着一字而艳极哀极"。

末句"不是思君是恨君"如银瓶乍裂,彻底颠覆了传统宫怨诗的温柔敦厚。明代文学家胡应麟在《诗薮》中称此句"直抒胸臆,破千古闺怨窠臼"。恨字在这里不是简单的怨怼,而是对封建帝王"雨露不均施"制度的血泪控诉,与刘皂"珊瑚枕上泪阑干,不是思君是恨君"形成跨越时空的呼应。当代学者叶嘉莹在《迦陵论诗丛稿》中分析道:"从《诗经》的'悠哉悠哉'到此时的'恨君',女性书写终于完成了从客体到主体的蜕变"。

月光、更漏、珊瑚枕这三个核心意象,在短短二十八字中构建起完整的悲剧时空。月是见证者,漏是施虐者,枕是承受者,而那位隐形的君王,则成为缺席的审判者。这种"以物观情"的手法,恰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的绝佳注脚。当千行泪浸透珊瑚纹理时,长门宫的幽怨已不再是个人际遇的哀叹,而是对所有被权力碾碎的灵魂的集体悼念。

点评

长门怨·宫殿沉沉月欲分

名家点评

  • **沈德潜《唐诗别裁》**评此诗曰:
    "不言怨而怨自深,末句陡转尤见匠心。'恨'字从'思'字翻出,倍觉凄恻。"

  • **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云:
    "此诗写失宠宫人之怨,'珊瑚枕上'二句,不言怨而怨意弥深。寻常泪为思君而洒,此则直言'恨君',盖积怨已久,不觉其言之激也。"

  • **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赞叹:
    "'不是思君是恨君'七字,直抒胸臆,如银瓶泻水,玉盘倾珠。较之'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之含蓄,别是一种写法,各极其妙。"

  • **施蛰存《唐诗百话》**解析道:
    "李益此作以月夜宫殿为背景,'昭阳更漏'之音愈显孤寂。结句用否定递进句式,将宫怨推向极致,较之王昌龄'玉颜不及寒鸦色'之隐喻更为直切痛彻。"

诗作意境

清冷月光浸透重门深殿,昭阳宫的更漏声遥遥传来,每一声都敲在失宠佳人心上。珊瑚枕浸透千行清泪,这泪水早非缠绵相思,而是凝作彻骨长恨——恨那九重君恩薄似纱,恨这红颜未老恩先断。诗人以"恨"字为诗眼,刺破千年宫墙里无数女子的无声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