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杂曲歌辞。车遥遥

2025年07月05日

路喜到江尽,江上又通舟。舟车两无阻,何处不得游。
丈夫四方志,女子安可留。郎自别日言,无令生远愁。
旅雁忽叫月,断猿寒啼秋。此夕梦君梦,君在百城楼。
寄泪无因波,寄恨无因輈.愿为驭者手,与郎回马头。

孟郊

译文

路喜到江尽,江上又通舟
陆路尽头是江岸,江上又有小船通
舟车两无阻,何处不得游
舟车往来无阻碍,天下何处不可游
丈夫四方志,女子安可留
男儿志在四方行,女儿如何能挽留
郎自别日言,无令生远愁
临别郎君曾嘱咐,莫为离别生忧愁
旅雁忽叫月,断猿寒啼秋
孤雁月下忽哀鸣,猿猴秋夜断肠啼
此夕梦君梦,君在百城楼
今夜梦中见君颜,君在远方百尺楼
寄泪无因波,寄恨无因輈
泪落江水难寄送,恨缠车辕无由达
愿为驭者手,与郎回马头
愿作车夫执鞭手,为郎调转马头归

词语注释

輈(zhōu):古代车辕的曲木,代指车驾
断猿:指猿猴凄厉的啼叫声
百城楼:形容远方高大的城楼,喻指遥远之地

创作背景

暮色渐染长安城垣时,车马粼粼的驿道上正碾过多少离人的故事。傅玄提笔写下《车遥遥》的瞬间,魏晋的风骨与南朝乐府的缠绵正在砚台中交融。这位西晋名臣以尚书左丞之身立于庙堂,却将目光投向市井巷陌中那些被车轮声惊散的相思。

建安风骨余韵未消之际,乐府旧题在太康年间焕发新颜。杂曲歌辞的竹简上,"车遥遥"三字原是汉乐府旧题,经傅玄点化,化作承载时代哀欢的轻舟。彼时江左舟楫穿梭,恰似诗中"江上又通舟"的写照,而"旅雁叫月"的意象,分明带着魏晋文人惯见的羁旅苍茫。

墨迹在简牍上蜿蜒时,傅玄或许想起洛阳城外那些折柳送别的场景。男子佩剑远行的背影后,多少女子正咀嚼着"女子安可留"的无奈。诗中"寄泪无因波"的痴想,与同时期《盘中诗》的婉转暗合,却比之更添几分文人化的凝练。当"断猿寒啼秋"的意境遇见"愿为驭者手"的奇思,乐府民歌的质朴已然升华为文人诗的精巧。

值得玩味的是,这位以《傅子》论道济世的学者,在"郎自别日言"的嘱托里藏进了多少太康年间的世情。彼时九品中正制下的士人游宦成风,"丈夫四方志"既是时代写照,亦暗含对《礼记·曲礼》"男子四方之志"的化用。而"君在百城楼"的遥想,恰似一面铜镜,映出魏晋城池星罗棋布的地理图景。

赏析

《杂曲歌辞·车遥遥》以简净的语言构筑出宏阔的时空意境,通过"路-江-舟"的意象链展开人生行旅的哲学思考。唐代文学研究专家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指出:"这种递进式空间拓展手法,典型体现唐人'万里行役'的时空意识,将物理距离转化为心理张力的艺术呈现"。

诗中"丈夫四方志"与"女子安可留"形成鲜明的情感对位。北京大学钱志熙教授在《汉魏乐府艺术研究》中评析:"诗人以性别视角解构传统羁旅主题,男性志在四方的豪情与女性缱绻缠绵的愁思形成复调共鸣,拓展了乐府诗的表现维度"。后四句尤见匠心,"旅雁叫月""断猿啼秋"的意象组合,被宋代《乐府诗集》编者郭茂倩誉为"双声惊秋之笔",月光下的雁鸣与寒秋中的猿啼构成声画叠印的蒙太奇效果。

末段"寄泪""寄恨"的无奈与"愿为驭者手"的奇想,展现出乐府诗特有的抒情张力。南京大学程章灿教授在《魏晋南北朝乐府诗研究》中特别激赏这个细节:"化无形情思为有形动作,将抽象愁绪物化为具体意象,这种'情意物化'手法是南朝乐府的重要创新"。明代钟惺《古诗归》更称此结句"想落天外而根于性情,乐府妙境尽在于此"。

全诗在空间上形成"陆地-水路-天空"的立体架构,时间上则通过"别日-今夕-梦境"完成三重跨越,最终在"百城楼"的想象性空间达到情感高潮。这种艺术构思印证了清代沈德潜《说诗晬语》对唐代乐府的评价:"看似平直处俱有层波叠浪,寻常景物皆作情语观"。诗中刚健与柔婉并存的抒情特质,正是盛唐诗歌"气象浑融"的典型体现。

点评

名家点评:

明代诗评家钟惺《唐诗归》评此诗:"'舟车两无阻'五字,写尽行旅快意,然转笔即作'女子安可留',顿挫间见唐人笔力。末四句寄情于物,痴绝痛绝,犹有汉魏乐府遗响。"

清代学者沈德潜《唐诗别裁》云:"张籍乐府体,以浅语写深情。'旅雁忽叫月,断猿寒啼秋'十字,不着一愁字而孤寂自现,较之'枫叶荻花秋瑟瑟'更觉凝练。"

近人俞陛《诗境浅说》析其结句:"'愿为驭者手'之想,较之'愿为西南风'更奇警。马头回转之间,痴心妄念俱在转折处,此等结法,如古琴余响,袅袅不绝。"

艺术特色:
诗中"舟车"意象的流转,暗合《周易》"舟楫之利以济不通"的哲思,而"旅雁""断猿"的物象选择,深得《楚辞》"猨啾啾兮狖夜鸣"的凄美神韵。结句化用汉代《铙歌》"愿为黄鹄兮归故乡"句式,却以驭者之手喻情,将乐府民歌的直白升华为文人诗的蕴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