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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曲歌辞。起夜来

2025年07月05日

香销连理带,尘覆合欢杯。懒卧相思枕,愁吟起夜来。

肩吾

译文

香销连理带
绣着连理枝的衣带芳香已消散
尘覆合欢杯
绘有合欢图案的酒杯落满尘埃
懒卧相思枕
慵懒地倚靠在浸透思念的枕上
愁吟起夜来
愁绪难解吟诵着《起夜来》诗章

词语注释

连理带:绣有连理枝纹样的衣带,象征恩爱(连理指两树枝条交织)
合欢杯:装饰合欢花纹的酒杯(合欢指象征团聚的花纹)
起夜来:乐府旧题,多写深夜独处的情思

创作背景

诗词杂曲歌辞·《起夜来》创作背景

暮色低垂的长安城,更漏声碎,烛影摇红。这首《起夜来》诞生于中唐时期的深闺夜半,词牌名本为乐府旧题,相传为南朝梁柳恽首创,以"起夜来"三字写尽女子夜半惊起、孤枕难眠的怅惘。唐代诗人沿袭其调,却以更纤密的笔触,将金闺怨思织入香销尘覆的物象之中。

连理带散,合欢尘封
诗中"连理带""合欢杯"皆唐代婚俗信物。连理带绣并蒂花纹,象征夫妻恩爱;合欢杯乃新婚夜夫妇共饮的酒杯,典出《仪礼》。然"香销""尘覆"二词,道尽欢情消歇的凄凉。考《唐会要》卷八十三载,中唐后战乱频仍,男子多征戍边关,闺中器物久无人用,"尘积镜昏""带缓罗衣"成为诗人惯用意象。

相思枕冷,夜吟愁绝
"懒卧"二字暗合白居易《长恨歌》"云鬓半偏新睡觉"之境,而"愁吟起夜来"更直溯古乐府《起夜来》本意。《乐府解题》云:"起夜来,其辞意犹念畴昔思君之来也。"唐代闺怨诗常以夜半动作写情,如李端《闺情》"披衣更向门前望",皆因夜色最易催生孤寂。据《唐书·音乐志》记载,此类杂曲歌辞多由教坊女子传唱,弦音咽切处,尽是征人妇的夜啼。

残烛明灭中,金泥帐里的叹息渐次化作平仄。这首诗的妙处,正在以五个字的器物之名——连理、合欢——反衬百年身的伶俜,让尘封的合欢杯,成了盛满夜露的时光容器。

赏析

这首《杂曲歌辞·起夜来》以精炼的二十字构建了一个凄清缠绵的夜思场景,堪称晚唐闺怨诗的微型典范。全篇通过"香销""尘覆""懒卧""愁吟"四个动态意象的层递,将女子独守空闺的孤寂与相思具象化。

"香销连理带"以视觉与嗅觉通感开篇,连理带本是恩爱象征,此刻却随香气一同消散,暗示欢情的逝去。明代文学家钟惺在《唐诗归》中评此句"五字写尽欢场冷落",香气的物质性消亡与情感的精神性消逝形成双重隐喻。"尘覆合欢杯"进一步深化时空的寂寥感,合欢杯积尘既表现离别日久,又暗含《诗经·卫风》"谁谓茶苦,其甘如荠"的反衬手法——昔日共饮的甘醴,如今只剩苦酒满杯。

后两句转入人物特写,"懒卧相思枕"的"懒"字尤为传神,清代诗评家黄生在《唐诗摘钞》中赞叹:"一'懒'字写透情倦态,非深闺中人不能道"。相思枕本为助眠,却因思绪纷扰反成折磨,这与温庭筠"懒起画蛾眉"有异曲同工之妙。结句"愁吟起夜来"点破诗题,《乐府解题》释此曲"妇人夜思之辞",而此处的"吟"非曼声长咏,当是《文心雕龙》所谓"郁陶之心凝滞,拂郁之怀需泄"的断续嗟叹。

全诗情感呈现螺旋式深化结构:从物象的衰败(带、杯)到身体的倦怠(卧),最终升华为声音的宣泄(吟)。学者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指出这类作品"善于将空间意象转化为时间流程",香销尘覆是过往欢愉的残影,懒卧愁吟则是当下苦闷的具现,在今昔对比中完成对相思本质的诗意诠释。这种"以物观情"的写法,恰如王国维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在方寸之间展露了唐人绝句"咫尺应须论万里"的艺术张力。

点评

夜半无眠的闺怨,被诗人以金线般的笔触绣在时间的锦缎上。"香销连理带,尘覆合欢杯"二句,清人黄周星在《唐诗快》中评曰:"香尘二字作两截写,而伉俪分携之状,已令人心骨俱冷"。那褪色的连理罗带与蒙尘的合欢酒杯,恰似被岁月风干的誓言,在烛影里诉说欢爱的凋零。

"懒卧相思枕,愁吟起夜来"更见匠心,明人陆时雍《唐诗镜》谓之:"十字中含九曲回肠,'懒'字写尽意兴阑珊,'愁'字点破中宵辗转"。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特别激赏末句:"'起夜来'本乐府旧题,诗人化剑为箫,将征人思妇的普泛愁绪,凝作水晶帘下的一声独叹"。

李商隐的"夜半醒来红蜡短"尚存温存,此诗却以"尘覆合欢杯"的冷峻意象,成就了晚唐闺怨诗中的别调。正如钱锺书《谈艺录》所言:"唐诗写怨,或如江海澎湃,或如暗泉呜咽,此作独似月照空廊——不见人影,惟余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