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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蓟北门行

2025年07月05日

虏阵横北荒,胡星曜精芒。
羽书速惊电,烽火昼连光。
虎竹救边急,戎车森已行。
明主不安席,按剑心飞扬。
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
兵威冲绝幕,杀气凌穹苍。
列卒赤山下,开营紫塞傍。
孟冬沙风紧,旌旗飒凋伤。
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
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
单于一平荡,种落自奔亡。
收功报天子,行歌归咸阳。

李白

译文

虏阵横北荒
敌军的阵营布满了北方荒原
胡星曜精芒
胡人的星宿闪耀着凶光
羽书速惊电
紧急军书快如闪电
烽火昼连光
烽火连天,白昼也亮如火光
虎竹救边急
兵符紧急调兵救援边疆
戎车森已行
战车森严,已然开赴战场
明主不安席
英明的君主坐卧不安
按剑心飞扬
手按宝剑,心潮澎湃
推毂出猛将
推举出勇猛的将领
连旗登战场
战旗连绵,奔赴战场
兵威冲绝幕
军威直冲遥远的沙漠
杀气凌穹苍
肃杀之气直逼苍穹
列卒赤山下
士兵列阵于赤山之下
开营紫塞傍
扎营在紫塞旁边
孟冬沙风紧
初冬的沙风凛冽刺骨
旌旗飒凋伤
旌旗在风中飒飒作响,似在凋零
画角悲海月
号角声悲凉,如海月般凄清
征衣卷天霜
征战的衣袍卷起满天寒霜
挥刃斩楼兰
挥刀斩下楼兰敌将
弯弓射贤王
拉弓射杀敌方的贤王
单于一平荡
单于的势力被彻底扫平
种落自奔亡
部落四散奔逃
收功报天子
建功立业,凯旋而归禀报天子
行歌归咸阳
一路高歌,回到咸阳

词语注释

蓟北门行:诗题,指从蓟北门出发行军。蓟(jì),古地名。
虏阵:敌军的阵营。虏(lǔ),古代对北方民族的蔑称。
胡星:指北方胡人对应的星宿,象征胡人的气运。
羽书:古代插有羽毛的紧急军事文书。
虎竹:虎符和竹使符,古代调兵的凭证。
戎车:战车。戎(róng),军事、战争。
推毂:推车,比喻推荐人才。毂(gǔ),车轮中心。
绝幕:极远的沙漠。幕,通“漠”。
穹苍:天空。穹(qióng),天空;苍(cāng),深蓝色。
赤山:山名,具体位置不详,可能指北方某山。
紫塞:北方边塞。
孟冬:冬季的第一个月,即农历十月。
画角:古代军中乐器,形如竹筒,声音悲凉。
楼兰:古西域国名,诗中泛指敌人。
贤王:匈奴贵族称号,诗中指敌方首领。
单于:匈奴君主的称号。单(chán)于。
种落:部落。

创作背景

朔风卷起黄沙时,蓟北的烽燧正灼烧着盛唐的边疆。天宝年间的阳光照在李白执笔的手上,墨迹中浸染着整个帝国对边塞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雄浑与苍凉的时代脉搏。

烽火连天的时代背景
开元后期至天宝年间,唐王朝与突厥、契丹等部族在北部边境摩擦不断。《资治通鉴》记载"契丹牙官可突干骁勇得众心",屡犯边境。诗人以"虏阵横北荒"起笔,将史书中"突厥寇边""烽燧频传"的记载化作"胡星曜精芒"的天象异变,羽书惊电般的军情传递,正是当时边塞紧急军情的艺术再现。

明主按剑的隐喻
"明主不安席"句暗含深意。唐玄宗此时已渐疏朝政,但李白仍以理想化的笔触描绘帝王"按剑心飞扬"的姿态。这种书写既符合盛唐边塞诗"颂圣"的传统,又通过"推毂出猛将"的细节,折射出朝廷对蕃将安禄山等人的倚重——后来证明这种信任恰是安史之乱的伏笔。

沙场画卷的虚实相生
诗人用"赤山""紫塞"等地理意象构建战场时空,实则糅合了汉代楼兰典故与当代战事。当"画角悲海月"的凄清遇上"挥刃斩楼兰"的豪迈,恰似盛唐文人矛盾的心态:既渴望"收功报天子"的荣耀,又深知"旌旗飒凋伤"的战争代价。考古发现的唐代烽燧遗址中残留的箭簇,正与诗中"弯弓射贤王"形成跨越千年的互文。

最后的"行歌归咸阳"收束得如同一个灿烂的梦。在真实的历史里,蓟北的战火终将蔓延成渔阳鼙鼓,但此刻在诗人的笔下,所有金戈铁马都化作银河般的星芒,照亮了唐诗中最壮丽的边塞星空。

赏析

意象构建与战争图景
诗中"虏阵横北荒""烽火昼连光"以宏阔视角展开战场景象,北荒、胡星、羽书等意象形成密集的战争符号群。学者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指出,李白善用"瞬间意象叠加"手法,此处惊电般的羽书与昼燃的烽火构成时空压缩的紧张感,而"虎竹""戎车"等器物意象则强化了军事行动的肃杀氛围。

情感张力与英雄气概
"按剑心飞扬"堪称诗眼,《唐诗鉴赏辞典》评此句"以剑为心象,将君王忧思与将士豪情熔铸一体"。诗中情感呈现三重递进:从"杀气凌穹苍"的壮烈,到"旌旗飒凋伤"的悲怆,终至"行歌归咸阳"的畅达。程千帆《古诗考索》特别赞赏"画角悲海月"句,认为"将边塞苦寒转化为审美意象,悲而不哀,伤而不怨"。

时空艺术与史诗气质
诗歌遵循"战前-战中-战后"的线性叙事,却通过"孟冬沙风紧"的自然描写打破时间单一性。莫砺锋在《杜甫诗歌讲演录》中比较盛唐边塞诗时提到,李白此作"以空间转换实现情感起伏",从赤山、紫塞到咸阳的位移,暗合"出征-激战-凯旋"的完整叙事弧线。

语言张力与盛唐气象
"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的动词运用极具爆发力,施蛰存《唐诗百话》称其"延续了鲍照《代出自蓟北门行]的骨力,而更具音韵铿锵之美"。尾联"收功报天子"的仪式感,被林庚《唐诗综论》视为"盛唐时代精神的典型体现,个人功业与家国情怀达到完美统一"。

点评

明代诗评家陆时雍在《唐诗镜》中盛赞此诗:"太白《出自蓟北门行》如金戈铁马骤响冰河,'胡星曜精芒'五字已摄尽边塞魂魄。其气魄之雄浑,可比汉魏风骨;其意象之奇绝,又见谪仙本色。"

清代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点道:"'明主不安席,按剑心飞扬'二句,将君王宵旰之忧与将士请缨之志熔铸一炉。后段'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非太白不能为此快语,读之如见剑花与血花齐飞。"

近人高步瀛于《唐宋诗举要》中尤为激赏结尾:"'收功报天子,行歌归咸阳',以凯旋欢歌收束全篇,恰似繁弦急管后忽转清商,令金戈铁马之声化作《大风》之咏。此等结法,最见太白驾驭雄壮题材的举重若轻。"

当代学者袁行霈则从艺术手法分析:"诗人以'虏阵''胡星'造境,用'羽书''烽火'蓄势,'虎竹''戎车'句如电影蒙太奇,将镜头从军书急递切换到战车森列。通篇如泼墨大写意,却于'旌旗飒凋伤'处忽作工笔细描,正是太白独步盛唐的章法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