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01年-公元762年
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又号“谪仙人”,是唐代著名诗人,被后人誉为“诗仙”。其诗歌风格豪放飘逸且意境奇妙,充满浪漫主义色彩,善用想象、夸张、比喻等手法抒情,作品涵盖多种题材,对后世诗歌发展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大唐长安元年(701年),剑南道绵州昌隆县青廉乡(今四川江油青莲镇)的漫坡渡口,一弯清泠的涪江水绕过葱翠的匡山。据《李太白全集》王琦注引《成都古今记》载,其母"梦长庚星入怀"而诞下婴孩时,院中李树正绽新蕊,遂以"白"为名,"太白"为字。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明确记载:"神龙之始,逃归于蜀,复指李树而生伯阳",将李白出生与老子降诞的典故相勾连,暗合"青莲"地名的佛缘。
《绵州图经》残卷记载当时昌隆县"山川秀异,冠冕益州",涪江畔的这座小镇在武周时期已是水陆要冲。李阳冰《草堂集序》称其"中叶非罪,谪居条支",暗示李白家族可能因隋末动荡西迁碎叶,后于神龙年间(705-707)潜返蜀地。然考《新唐书·地理志》,绵州在武德三年(620年)即设昌隆县,天宝元年(742年)更名昌明县,其青莲乡的陇西院遗址至今犹存唐代础石。
北宋乐史《太平寰宇记》特别标注:"清廉乡在县北十二里,有李白读书堂。"明人曹学佺《蜀中广记》引《龙州志》云:"太白生处,溪壑迥异,常闻金石丝竹之音。"清嘉庆《四川通志》更详载青莲场太白祠内藏有宋代碑刻,记其出生时"天姥积雪,莹然如琼楼玉宇"。这些层层累积的方志文献,将诗仙降临人间的时刻,永远定格在蜀地山水氤氲的晨曦之中。
720年仲春,锦官城新柳初绽,二十岁的李白衣袂挟着巴山云雾而来。他怀中揣着精心誊抄的《明堂赋》《大猎赋》等诗文,青玉冠下双眸灼灼如星——益州大都督府长史苏颋正在成都设坛选士,这位以"燕许大手笔"著称的文坛宗主,此刻便是青年李白心中"扶摇直上"的东风。
据《太平广记》引《本事诗》载,当李白"袖诗谒见"时,苏颋正于官署西园宴集僚属。见这布衣少年气度不凡,遂命其当场献赋。李白振衣而立,朗声诵读《大猎赋》中"擢倚天之剑,弯落月之弓"之句,声震梁尘。刘全白《唐故翰林学士李君碣记》详记当时场景:"益州长史苏颋见而奇之,谓群僚曰:'此子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虽风力未成,且见专车之骨。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也。'"
《新唐书·文艺传》更记载苏颋对李白的期许:"是子天才英特,少益以学,可比相如。"将之比作蜀中前贤司马相如,此言出自以《封东岳书》享誉天下的苏颋之口,顿时在蜀地文坛掀起波澜。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还补充了重要细节:苏颋特意命属官"以所乘马送归",这般礼遇,在唐代荐士制度中堪称殊荣。
暮色染红散花楼时,李白执辔回望都督府朱门,怀中多了一封苏颋亲笔所写的荐书。虽然后世学者从《苏颋文集》未存此荐书推断可能未达天听(见郁贤皓《李白丛考》),但《彰明逸事》记载此事后,李白旋即"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苏颋的赞誉恰似一柄钥匙,为盛唐诗坛叩开了最瑰丽的仙才之门。
724年的早春,二十四岁的李白负剑出夔门,一叶轻舟划破巴山蜀水的晨雾。据《旧唐书》本传载:"少有逸才,志气宏放,飘然有超世之心",这位"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的蜀中才子,终于在此刻将少年时"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誓言付诸实践。
江陵码头的商贾们记得,那个身着白袍的青年腰间悬着酒葫芦,剑鞘上还沾着峨眉山的露水。他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自述:"以为士生则桑弧蓬矢,射乎四方,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离乡时的行囊里,除却友人吴指南相赠的竹简,更珍重的是道士赵蕤所授的纵横术——这位开元年间隐者曾在《长短经》中预言:"此子非池中物,终当乘风破浪。"
过巫峡时,湍急的江流在船舷激起碎玉般的浪花。李白在《自巴东舟行经瞿塘峡》以"江行几千里,海月十五圆"记其行程,而《唐才子传》更详载其"出三峡,历荆门,浮洞庭,登庐山"。当舟至江夏,他驻足黄鹤楼,见崔颢题诗而掷笔叹服的故事,被五代王定保记入《唐摭言》:"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这声叹息里,既藏着青年诗人的谦逊,更透着初出茅庐者的锐气。
在金陵酒肆的粉墙上,他蘸墨写下"风吹柳花满店香"的七绝,店家不知这落款"青莲居士"的旅人,日后会被孟棨《本事诗》称为"天仙之词"。而扬州散尽的三十万金,则让魏颢在《李翰林集序》中留下"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的记载,那些接济落魄公子的故事,终成"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注脚。
秋霜初降时,他的芒鞋踏碎会稽山道的落叶。贺知章在长安道观读到他《乌栖曲》手稿时,不会想到作者此时正在鉴湖之畔。正如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所记:"天宝初,玄宗辟翰林待诏,时人皆以谪仙目之。"而这一切传奇的起点,正是724年那个春江浩荡的清晨——当蜀地的鹧鸪声渐远,一个盛唐的诗歌神话就此启航。
727年的安陆,春水初生,春林初盛。二十七岁的李白自金陵溯江而上,衣袂挟着吴越烟水,青萍剑柄摩挲出巴蜀风霜。当他踏入云梦泽畔的许氏宅邸时,檐角铜铃正被南风撞出清越声响,仿佛为这场跨越阶层的姻缘奏响前奏。《旧唐书》载李白"少与鲁中诸生孔巢父等隐于徂徕山,号竹溪六逸",而此刻的诗人却选择暂别隐逸生涯,以"酒隐安陆,蹉跎十年"的姿态,迎娶前宰相许圉师的孙女许氏。
这段婚姻的缔结透着唐人的务实与浪漫。据《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考,许圉师乃高宗朝显宦,其子许自牧官至楚州刺史。李白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自陈:"见乡人相如大夸云梦之事,遂来观焉。而许相公家见招,妻以孙女。"寥寥数语,却暗含唐代士人婚姻的典型模式——落魄才子借姻亲攀附名门。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称"许夫人者,高宗时宰相圉师之女孙也",特意点明女方门第,恰印证《唐代婚姻与社会》所论"五姓七望虽贵,然当代勋臣亦为士人婚媾优选"。
婚礼当在许氏别业举行。考《元和郡县图志》,安陆城南三十里有白兆山,许家在此筑有园林。李白后来在《山中问答》写道:"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这"碧山"正是白兆山别称。可以想见,当时的新郎或许已褪去"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的锋芒,着绢布深衣行却扇之礼;新娘许氏则按《唐六典》命妇规格,梳高髻、贴花钿,绿裙红襦映着云梦泽的烟波。安陆出土的唐代铜镜背面常铸双鸾衔绶纹样,或许某面曾照见这对新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瞬间。
婚后的李白在《赠内》诗中流露真情:"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敦煌残卷《唐人选唐诗》将此诗题作《示内》,可见许氏确具文化修养。学者傅璇琮据《安陆县志》考证,许氏为李白诞下女儿平阳、儿子伯禽,维系家庭直至开元末年病逝。当李白后来在《寄东鲁二稚子》中写下"南风吹归心,飞堕酒楼前"时,那缕归心所系的,正是安陆十年与许氏共度的、带着酒香与墨痕的静好岁月。
那年初春,长安城朱雀大街的柳色才染新黄,一袭白袍的谪仙人踏着酒香而来。据《本事诗》载,李白初入京师,"谒见贺监,知章闻其名,首访之",紫极宫中,八十四岁的秘书监贺知章见到《蜀道难》诗卷时,苍老的手指竟微微颤抖。
"公非人世之人,可不是太白星精耶?"贺知章解下腰间金龟换酒的典故,在《新唐书·李白传》中凝成十六字真言:"见其文,叹曰:'子,谪仙人也!'解金龟换酒,与倾尽醉。"这枚三品以上官员方得佩带的鎏金龟符,在长安酒肆的夕阳下折射出盛唐最浪漫的光晕。《唐才子传》卷二更记其"读未竟,称叹数四",可见当时贺监吟诵的或许是《乌栖曲》,李白后来在《对酒忆贺监二首》中自注:"太子宾客贺公,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呼余为谪仙人。"
这场相逢被杜甫写入《饮中八仙歌》,"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的狂态里,藏着金龟换酒的余温。而《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中范传正记载的细节尤为动人:"(贺知章)既奇其姿,复请所为文,出《蜀道难》以示之。读未竟,称叹者数四,号为谪仙。"解佩之举,实则是将半个盛唐的文脉交到了那双握剑的手里。
暮色渐浓时,两人醉眼相对的身影,在《松窗杂录》的记载中化作长安城的传奇:"明皇因问李白,对曰:'臣远祖咎繇......'上大笑。"这笑声里,分明还回荡着三年前紫极宫中,金龟坠地时那声清越的铮鸣。
天宝元年(742年),四十二岁的李白正隐居于剡中。秋日的山岚尚未散尽,一道来自长安的诏书却如惊雷般打破了隐士的宁静。《旧唐书》记载:"天宝初,客游会稽,与道士吴筠隐于剡中。筠征赴阙,荐之于朝。"这位曾与李白在竹溪同炼金丹的道友,此刻正以翰林待诏的身份,在玄宗面前极力推崇这位"谪仙人"的惊世才华。
吴筠的举荐绝非偶然。《唐才子传》称其"每与李白论神仙飞炼之事,白益有栖遁之志",而《册府元龟》更记载玄宗曾向吴筠询访"道术之士",吴筠当即进言:"李白文章飘逸,可比相如。"此言恰中帝王下怀——此时的唐玄宗正沉醉于《霓裳羽衣曲》的仙乐之中,急需一位能作"清平调"的翰林待诏。
当李白跨进大明宫丹凤门时,长安城正沉浸在开元盛世的余晖里。《松窗杂录》详细记载了这场历史性的召见:"开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药,得四本红紫浅红通白者,上因移植于兴庆池东沉香亭前。会花方繁开,上乘照夜白,太真妃以步辇从。"玄宗见李白"神气高朗,轩轩若霞举",竟"不觉忘万乘之尊",亲自"降辇步迎,如见绮皓"。
供奉翰林期间,李白迎来了创作巅峰。《本事诗》记载他"醉中起草诏书,笔不停缀",而《唐国史补》则生动描绘其"令高力士脱靴"的狂态。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定格了这辉煌时刻:"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现存《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等诗作,正是这段"文采承殊渥"岁月的真实见证。
然而《新唐书》却透露出另一面:"白常侍帝醉,使高力士脱靴,力士耻之。"这位"谪仙人"终究未能适应翰林院的规矩。天宝三载春,当李白离开长安时,留给世人的不仅是"名动京师"的传奇,更有一个盛唐文人最耀眼的背影——正如他后来在《还山留别金门知己》中所言:"恭承凤凰诏,欻起云萝中。清切紫霄迥,优游丹禁通。"
天宝三载(744年)的长安城,正是牡丹吐艳的时节,李白却收到了玄宗"赐金放还"的谕旨。据《新唐书·文艺传》载:"帝赐金放还,白浮游四方",这看似体面的辞别,实则是政治生涯的终结。李阳冰《草堂集序》记载得更为痛切:"天子知其不可留,乃赐金归之",可见这位"谪仙人"终究未能适应宫廷的樊笼。
离京时,李白挥毫写下"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带着诗囊与酒壶东行。是年夏秋之交,他在洛阳邂逅了三十三岁的杜甫。闻一多将这次相遇比作"青天里太阳和月亮走碰了头",《唐才子传》记载二人"相遇洛阳,遂定交,约同游梁宋"。杜甫后来在《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中追忆:"乞归优诏许,遇我宿心亲",字里行间仍透着初逢时的欣喜。
这对诗坛双璧开始了"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杜甫《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的漫游。他们共赴梁宋之地,在商丘又与高适相遇,三人"饮酒观妓,射猎赋诗,相得甚欢"(《旧唐书·杜甫传》)。杜甫《昔游》诗云:"昔者与高李,晚登单父台",记录了三人在单父台纵论天下的情景。李白此时作《梁园吟》,其中"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之句,犹见其用世之志未泯。
这段持续年余的交游,在杜甫生命中刻下深刻印记。他后来写下十五首忆李白之作,《春日忆李白》中"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的遥想,堪称千古怀人绝唱。而李白《沙丘城下寄杜甫》的"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亦见真情。正如《唐宋诗醇》所评:"白与杜甫相知最深"。这段发生在盛唐转折点的伟大友谊,恰似双星交汇,在文学苍穹留下永恒的光轨。
天宝十四载(755年)冬,范阳鼙鼓动地而来,安禄山以诛杨国忠为名,率十五万铁骑南下。时李白正辗转于梁宋之间,《旧唐书》载其"尝乘舟与崔宗之自采石至金陵",忽闻渔阳鞞鼓,惊破霓裳羽衣曲。这位"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的诗人,在《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自述:"十月到幽州,戈鋋若罗星。君王弃北海,扫地借长鲸。"其笔下烽烟,正与《资治通鉴》所记"所过州县,望风瓦解"的史实相印证。
乱起时,李白携宗氏夫人仓皇南奔,《南奔书怀》记其"拔剑击前柱,悲歌难重论"之状。至德元载(756年),永王李璘奉玄宗密诏为山南东路等四道节度使,经庐山时三遣使者邀李白入幕。《新唐书·李白传》载:"璘起兵,逃还彭泽;璘败,当诛。"其《与贾少公书》中"王命崇重,大总元戎"等语,可见当时确以为"安社稷、济苍生"之机已至。然肃宗视永王为叛,《旧唐书》称璘"有窥江左意",李白遂陷"附逆"之罪。
这位曾"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谪仙人,在《万愤词投魏郎中》中泣血而书:"兄九江兮弟三峡,悲羽化之难齐。穆陵关北愁爱子,豫章天南隔老妻。"《新唐书》记其终"贬夜郎",而《流夜郎闻酺不预》中"汉酺闻奏钧天乐,愿得风吹到夜郎"之句,犹见其以逐客之身,尚怀魏阙之心。安史之乱于李白,非止山河破碎之痛,更成其人生最大转折,《唐宋诗醇》谓之"白之从璘,虽曰迫胁,亦其倜傥自负,欲藉以就功名"。
庐山烟霞如旧,青莲居士独坐五老峰下,远眺鄱阳湖万顷波光。时值至德元载(756年),安史叛军攻破潼关的烽火已烧透半个盛唐。据《旧唐书·文苑传》载:"禄山之乱,玄宗幸蜀,永王璘为山南东路等四道节度使。"当此板荡之际,那位曾"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谪仙人,正在屏风叠结草堂而居。
《李太白全集》中《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居庐山屏风叠》一诗透露出诗人当时心境:"大盗割鸿沟,如风扫秋叶。吾非济代人,且隐屏风叠。"清人王琦注此诗云:"太白当忧乱时,独有救时之志。"果然永王水师东巡至浔阳,三道诏书随着江船逆流而上。据《新唐书·李白传》记载:"璘起兵逃还彭泽,败死。白坐系浔阳狱。"其入幕缘由,在《与贾少公书》中自陈:"王命崇重,大总元戎...徒尘忝幕府,终无能为。"
九叠云屏间的诗人终究难敌建功立业的执念。宋人乐史《李翰林别集序》详载:"永王璘都督江陵,辟为府僚佐。"李白《别内赴征三首》中"归时傥佩黄金印,莫见苏秦不下机"之句,犹见其"奋其智能,愿为辅弼"的旧梦。然《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五》冰冷记载:"璘擅领舟师东巡...吴郡太守李希言平牒诘其擅引兵东下之意。"
当永王楼船在丹阳城外燃起熊熊烈火时,诗人笔下"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的豪情(《永王东巡歌》其十一),终化作《南奔书怀》中"过江誓流水,志在清中原"的悲鸣。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揭示结局:"璘兵败力穷,遂白逃至宿松而坐系。"那袭白衣终究沾上了永王兵败的烟尘,庐山云雾再难洗净。
757年冬,江陵城头霜重如雪。
一袭青衫的李白踉跄立于阶前,腰间金龟酒饰早已典当殆尽。永王楼船东巡的盛况犹在眼前,转眼却成肃宗诏书中"僭越称制"的谋逆大罪。《旧唐书》卷九载:"璘生宫中,不更人事,其子襄城王又勇而有力,驭兵权,为左右眩惑,遂谋狂悖。"这位曾三度遣使相邀的宗室贵胄,此刻已成阶下囚徒。
诗人掌心还残留着《永王东巡歌》的墨香。"战舰森森罗虎士,征帆一一引龙驹"的豪迈尚在江淮回荡,肃宗的讨逆大军已破丹阳。《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九卷记:"璘众溃,将南奔岭表,为江西采访使皇甫侁所擒,潜杀之。"李白仓皇西逃至彭泽,终被列入"附逆"名录。御史中丞宋若思率三司会审时,诗人以"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自辩(《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然《新唐书·文艺传》冰冷载笔:"白坐长流夜郎。"
758年早春,浔阳江头荻花瑟瑟。
五十八岁的李白戴着重枷登船,妻子宗氏哭倒在江岸。杜甫《梦李白》"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正是此刻写照。途经江夏时,旧友张谓邀饮南湖,醉后写下"天地再新法令宽,夜郎迁客带霜寒"(《江夏赠韦南陵冰》),而《唐大诏令集》卷八十四的流刑敕令分明写着:"宜长流夜郎,至彼勿许东西。"
759年仲夏,白帝城彩云如赦。
当流放队伍行至夔州,关内大旱的赦书突至。《旧唐书·肃宗本纪》载:"以旱降死罪,流以下原之。"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的狂喜背后,是《唐律疏议》卷三"诸犯流应配者,三流俱役一年"的森严条文。倘若赦书迟至半旬,他或将如《元和郡县图志》所载夜郎"其地多瘴疠,去京五千七百五十里",埋骨异乡。
后世史官笔锋如刀。
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叹其"遭永王以胁行,中道奔走",而《册府元龟》卷九百二十二却将诗人与"永王逆党"同列。唯有《李太白全集》中《万愤词》的泣血之句,让千年后的我们仍见青莲居士在政治漩涡中的挣扎:"南冠君子,呼天而啼。恋高堂而掩泣,泪血地而成泥。"
乾元二年春,巫山云雨正迷离。一叶扁舟溯江而上,青衫客独立船头,任江风吹乱斑白鬓发。这位五十九岁的谪仙人,眼中映着两岸连山"略无阙处"的雄奇,心中却翻涌着比瞿塘漩涡更深的惆怅。《早发白帝城》中"两岸猿声啼不住"的清越,此刻化作《上三峡》里"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的沉郁。
三年前那个夏夜仍如刀刻。永王璘的旌旗在江淮间猎猎作响时,他以为找到了"为君谈笑静胡沙"的机遇,却不知已踏入肃宗与永王兄弟阋墙的漩涡。《新唐书》卷二百二记载:"璘败,当诛",这位"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诗仙,终究在至德二载冬被系浔阳狱。虽得郭子仪力救免死,长流夜郎的判决仍似巫峡幽谷般深不见底。
舟行至夔州时,历史突然展露慈悲。《唐大诏令集》卷八十四载:"天下现禁囚徒,死罪从流,流罪以下一切放免。"时值关中大旱,朝廷大赦。杜甫在秦州听闻消息,挥毫写下"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的复杂慨叹。而当事人正凝视着白盐山巅的朝霞,忽闻岸上驿卒疾呼:"圣主恩深汉文帝,怜君不遣到夜郎!"(《自汉阳病酒归寄王明府》)
赦书如金乌撕破云层。调转船头那刻,压抑三年的诗情终于喷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早发白帝城》)学者詹锳在《李白诗文系年》中考证,此诗作于三月抵江夏前,那"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畅快,实则是七百里峡江与二十年宦游的双重解脱。
巫山神女应无恙。当诗人回望渐远的十二峰,《感兴八首》之二的预言竟成谶语:"洛浦有宓妃,飘飖雪争飞。"此后的扁舟不再系念功名,唯载着"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的彻悟,向着皖南的青山明月飘然远去。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记其晚年"偶乘扁舟,一日千里",那叶轻舟上摇曳的,何尝不是盛唐最后一片烂漫的云彩?
762年的当涂,秋风萧瑟,江水呜咽。一代诗仙李白病卧江边小楼,青衫消瘦,鹤发萧然。据《旧唐书》本传载:"李白,字太白,……以饮酒过度,醉死于宣城。"而北宋乐史《李翰林别集序》则详述其临终场景:"太白晚岁,渡牛渚矶,至姑孰,悦谢家青山,有终焉之志。盘桓利涉亭,览眺赋诗,竟卒于此。"
病榻前的油灯将尽时,这位曾"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谪仙人,正经历着生命最后的清醒与恍惚。唐人李阳冰《草堂集序》记其临终托稿:"阳冰试弦歌于当涂,公疾亟,草稿万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简。"可见诗人至死仍心系诗文,其手泽墨香犹在竹简间流转。
据当涂县志载,李白临终前常独坐采石江头,望着他笔下"天门中断楚江开"的壮阔景色。五代王定保《唐摭言》记其最后诗篇《临终歌》:"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这只曾"抟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终在762年深秋折翼。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云:"晚岁渡牛渚矶,至姑孰,悦谢家青山,有终焉之志。"
十一月某个霜重露冷的黎明,江水突然异常平静。唐人刘全白《唐故翰林学士李君碣记》记载:"偶乘扁舟,一日千里,或遇胜境,终年不移。"而这一次,诗人永远停泊在了当涂的月光里。北宋赵令畤《侯鲭录》引《唐实录》称:"李白以饮酒过度,死于宣城。"实则其卒地为宣州当涂县,今马鞍山市采石矶畔尚存衣冠冢。
江风翻动着未合拢的诗卷,最后一页是《笑歌行》的残句:"笑矣乎,笑矣乎!"这笑声穿透千年,化作采石矶头不散的云烟。正如元人辛文房《唐才子传》所叹:"飘然有超世之心,终罹永王之祸,呜呼!"青山终究留住了诗魂,而长江水永远记得,那个把月光装进酒壶的醉客。
701年-762年
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被誉为“诗仙”。其诗豪放飘逸,想象丰富,语言清新,对后世影响深远。
701年-761年
王维,字摩诘,号摩诘居士,唐朝著名诗人、画家。王维出身河东王氏,于唐玄宗开元九年(721年)中进士第,为大乐丞。因受伶人舞黄狮子事件牵连,被贬为济州司仓参军。后历官右拾遗、监察御史、河西节度使判官。唐玄宗天宝年间,王维拜吏部郎中、给事中。安禄山攻陷长安时,他被迫受伪职。长安收复后,被责授太子中允。唐肃宗乾元年间任尚书右丞,故世称“王右丞”。王维参禅悟理,学庄信道,精通诗、书、画、音乐等,以诗名盛于开元、天宝间,尤长五言,多咏山水田园,与孟浩然合称“王孟”,有“诗佛”之称 。书画特臻其妙,后人推其为南宗山水画之祖。著有《王右丞集》《画学秘诀》,存诗约400首。
700年-781年
王缙,字夏卿,河中(今山西永济)人,唐代宰相,王维之弟。他少好学,与兄王维俱以名闻。举草泽文辞清丽科上第,历官侍御史、武部员外郎。安禄山之乱,他避祸入山中,后为太原少尹,与李光弼同守太原,功效显著,加宪部侍郎。代宗时,累拜黄门侍郎、同平章事,进侍中,持权颇久,后以附会元载,被贬为括州刺史,大历十四年(779年),元载被杀,王缙量移为江州刺史,后又迁为太子宾客,留司东都。建中二年(781年)去世,年八十二 。王缙工诗善文,有文集十卷,今已佚。
700年-760年
张直,乃唐代一位颇具才华与抱负之士。年少时便展现出过人的文学天赋,勤奋好学,对经史子集皆有涉猎。成年后,他踏上仕途,一心为民,在地方任职期间,积极推行改革,兴修水利,使得当地农业生产得以发展,百姓生活有所改善。他为人正直,不畏权贵,敢于直言进谏,虽因此遭遇诸多挫折,但始终坚守自己的原则与信念。同时,他也是一位诗人,其诗作风格清新自然,情感真挚,多反映社会现实与百姓疾苦,在当时的文坛有一定的影响力。
703年-761年
史思明是唐代安史之乱的重要叛军首领之一,原为安禄山部将,后自立为帝,建立大燕政权。
703年-782年
徐浩(703—782),字季海,越州会稽(今浙江绍兴)人,唐代著名书法家、官员。出身官宦世家,祖父徐师道、父亲徐峤之均为书法家。徐浩工楷书、隶书,尤擅楷书,笔法圆劲肥厚,自成一家,与颜真卿齐名,并称“颜徐”。其书法作品被后世视为唐代书法典范之一,代表作有《不空和尚碑》《大证禅师碑》《嵩阳观纪圣德感应颂》等。在仕途上,徐浩历经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累官至太子少师、彭王傅,封会稽郡公,卒赠太子太师,谥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