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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曲歌辞。十二月乐辞。二月

2025年07月05日

二月饮酒采桑津,宜男草生兰笑人。蒲如交剑风如薰,
劳劳胡燕怨酣春。薇帐逗烟生绿尘,金翅峨髻愁暮云,
沓飒起舞真珠裙。津头送别唱流水,酒客背寒南山死。

李贺

译文

二月饮酒采桑津
二月里在采桑渡口饮酒作乐
宜男草生兰笑人
宜男草生长,兰花仿佛在笑人
蒲如交剑风如薰
菖蒲如剑交错,暖风如薰香般醉人
劳劳胡燕怨酣春
忙碌的胡燕也抱怨这沉醉的春光
薇帐逗烟生绿尘
薇帐轻拂烟雾,泛起绿色的尘埃
金翅峨髻愁暮云
头戴金翅高髻的女子,忧愁地望着暮云
沓飒起舞真珠裙
她轻盈起舞,珍珠裙摆随风飘动
津头送别唱流水
在渡口送别,唱着流水般的离歌
酒客背寒南山死
酒客背对寒冷,南山仿佛也沉寂了

词语注释

采桑津:采桑的渡口,津指渡口。
宜男草:古代传说中一种能预示生男孩的草。
蒲如交剑:菖蒲叶子像交错的剑。蒲指菖蒲。
薰:温暖芬芳的风。
劳劳:忙碌的样子。
胡燕:一种燕子。
薇帐:用薇草编织的帐子。
逗烟:轻拂烟雾。
金翅峨髻:形容女子高耸的发髻上装饰着金色的翅形饰物。
沓飒:形容舞姿轻盈飘逸。
真珠裙:装饰着珍珠的裙子。
津头:渡口。

创作背景

诗词杂曲歌辞·十二月乐辞·二月创作背景

历史语境

中唐时期乐府诗复兴浪潮中,李贺以《十二月乐辞》重构岁时节令的审美表达。二月篇以"采桑津"起兴,暗合《诗经·豳风》"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的古老农事记忆,却将周代采桑仪式转化为醉眼观春的迷离图景。

物候意象

"宜男草生兰笑人"化用《风土记》"宜男草妊妇佩之必生男"的典故,与"蒲如交剑"的武库意象形成阴阳对峙。考《唐六典》记载,二月长安有"献羔开冰"仪式,诗中"风如薰"正对应《吕氏春秋》"仲春之月...暖风至"的节气特征。

乐舞元素

"沓飒起舞真珠裙"折射盛唐遗韵,《教坊记》载玄宗时宫女"著五色罗裙,缀真珠为饰",安史之乱后此景仅存于诗人追忆。酒客"背寒南山死"的突兀收束,实为对《旧唐书·德宗纪》"贞元六年二月大寒"异常气候的诗化记录。

情感结构

全篇以"怨"字为眼,胡燕的春怨、峨髻的暮愁、流水的别怨,构成三重奏式的情感递进。结句"南山死"的骇人意象,恰是李贺对《礼记·月令》"仲春行冬令则阳气不胜"经学阐释的颠覆性诗写。

赏析

这首乐府诗以二月春光为画卷,通过密集的意象群与矛盾的情感张力,展现了盛唐气象下潜藏的哀婉情思。学者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指出:"李贺善用通感手法,将视觉、听觉、嗅觉交织成多维的诗歌空间",此诗正是典型例证。

意象的狂欢与悖反
开篇"宜男草生兰笑人"运用拟人双关,萱草别名"宜男"暗含生育意象,与兰花的"笑"构成明快基调。但旋即转入"蒲如交剑"的锐利意象,钱钟书《谈艺录》评此句:"以兵戈喻自然物,柔美中陡生肃杀之气"。胡燕的"怨"与"酣春"形成情感对冲,葛晓音《唐诗宋词十五讲》认为这种手法"将生命欢愉与惆怅并置,体现李贺特有的颓唐美学"。

色彩与运动的蒙太奇
"薇帐逗烟生绿尘"句,陈允吉《李贺诗评注》特别赏析其色彩处理:"绿尘"非实写尘埃,而是阳光穿透青纱帐形成的视觉幻象,与后续"金翅峨髻"的华丽金色构成冷暖对照。而"沓飒起舞真珠裙"的动态描写,王琦《李昌谷诗集注》称其"如闻环佩铿锵,见裙裾翻飞",这种通感手法使画面具有电影般的流动性。

时空折叠的送别
末联突然转入送别场景,叶葱奇《李贺诗集》指出:"'唱流水'既指《流水曲》,亦暗喻时光流逝,使前文所有春日意象顿成追忆"。尤其"酒客背寒南山死"句,朱自清《李贺年谱》解析为:"'死'字并非实指,而是以山的凝固反衬人生聚散的无常,将空间景物时间化"。

全诗在七十八字中完成从生发到寂灭的情感闭环,正如霍松林《唐诗鉴赏辞典》所总结:"诗人以乐景写哀,用秾丽意象反衬生命焦虑,这种'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式的抒情方式,正是长吉体最摄人心魄处。"

点评

二月乐辞赏析

李贺《十二月乐辞·二月》以奇崛冷艳之笔,绘尽仲春将暮未暮的微妙光景。张戒《岁寒堂诗话》评其"如鲛人泣珠,字字皆带冷月寒辉",道破诗中那份绮丽与孤寂交织的特质。

"宜男草生兰笑人"句,王琦《李长吉歌诗汇解》注云:"草木无情忽作媚态,正衬出人间欢情之薄"。那兰草的笑靥与胡燕的怨啼形成诡谲对照,钱钟书《谈艺录》谓此乃"以乐景写哀,一倍增其哀怨"的典范。

诗中"沓飒起舞真珠裙"的翩跹意象,叶葱奇《李贺诗集》解为:"真珠裙碎,舞影零乱,分明是盛极将衰的谶语"。而结句"酒客背寒南山死",陈允吉《李贺诗评注》独有会心:"'死'字非真谓山枯,实乃诗人心眼所见之荒寒境界,与开篇的'笑'字形成轮回般的因果"。

全篇如织锦回文,王夫之《唐诗评选》叹为:"贺之妙,在能于秾丽中见鬼气,热闹处听冰裂"。那些金翅峨髻、真珠裙裾的华美物象,终化作津头流水般的永恒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