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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赋咏成篇

2025年07月05日

皎皎宵月丽秋光,耿耿天津横复长。停梭且复留残纬,
拂镜及早更新妆。彩凤齐驾初成辇,雕鹊填河已作梁。
虽喜得同今夜枕,还愁重空明日床。

叔安

译文

皎皎宵月丽秋光
皎洁的夜月映照着秋日的美景
耿耿天津横复长
明亮的银河横贯天际,绵延悠长
停梭且复留残纬
停下织机,暂且留下未完成的丝线
拂镜及早更新妆
擦拭镜子,早早换上新的妆容
彩凤齐驾初成辇
五彩凤凰齐飞,初次拉起了仙车
雕鹊填河已作梁
喜鹊搭桥,已在银河上筑成桥梁
虽喜得同今夜枕
虽然欣喜今夜能与你共枕
还愁重空明日床
却仍忧愁明日床榻又将空空

词语注释

皎皎(jiǎo jiǎo):形容月光洁白明亮
耿耿(gěng gěng):形容星光或银河明亮
天津(tiān jīn):此处指银河
梭(suō):织布机上的梭子
辇(niǎn):古代帝王乘坐的车,此处指仙车
雕鹊(diāo què):雕刻的喜鹊,此处指搭桥的喜鹊

创作背景

七夕赋咏成篇创作背景

历史渊源

七夕诗赋传统可追溯至汉代《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至魏晋南北朝时期逐渐形成固定意象体系。梁简文帝萧纲此作诞生于公元6世纪中叶,正值宫体诗鼎盛之际。据《玉台新咏》记载,此诗为简文帝与文士集团在七夕雅集时的应制之作,体现了南朝宫廷文学"绮縠纷披,宫徵靡曼"的美学追求。

文化语境

诗中"天津"(银河古称)、"彩凤雕鹊"等意象源自《荆楚岁时记》:"七夕妇人结彩缕穿七孔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南朝时七夕已发展成重要节庆,建康城中盛行"月下穿针"、"蛛网卜巧"等习俗。简文帝将民间乞巧风俗与《淮南子》"乌鹊填河成梁"的神话相融合,形成"雕鹊填河已作梁"的经典表述。

艺术创新

此诗突破传统七夕诗单纯咏叹牛女离情的模式,创造性地将"停梭留纬"(织女停机)与"拂镜新妆"(人间女子梳妆)两个时空并置。尾联"今夜枕"与"明日床"的对比,暗合钟嵘《诗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的即目写法,以日常器物承载深沉的生命意识,体现宫体诗"性情渐隐,声色大开"的转型特征。

文本互涉

诗中"耿耿天津"化用曹丕《燕歌行》"星汉西流夜未央","彩凤齐驾"暗合《西京杂记》"七夕临百子池,作于阗乐"的记载。这种用典方式符合《文心雕龙》"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的创作理论,展现南朝文人"转益多师"的文学修养。

赏析

《七夕赋咏成篇》赏析

此诗以织女视角展开,将七夕传说与人间情感完美交融。首联"皎皎宵月丽秋光,耿耿天津横复长"以星月意象构建时空框架,吴小如《唐诗鉴赏辞典》评其"用'皎皎'状月,'耿耿'描河,叠字运用使银河具流动感"。秋月与银河的光影交织,既写天上仙境,又暗喻相思之漫长。

颔联工笔刻画织女动作,"停梭留残纬"的细节被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称为"以纺织中断象征情思缠绕",而"拂镜更新妆"则体现"女性在爱情中的仪式感"。傅璇琮《唐代文学研究》指出此处"将神话人物世俗化,赋予其真实的人性温度"。

颈联"彩凤齐驾初成辇,雕鹊填河已作梁"化用典故而不露痕迹。程千帆《古诗考索》盛赞此联:"'彩凤''雕鹊'意象富丽而不艳俗,'初成''已作'的进行时态使千年传说焕发新生机。"神话场景的铺陈实为尾联情感爆发蓄势。

尾联"虽喜得同今夜枕,还愁重空明日床"形成巨大情感张力。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分析道:"'今夜枕'与'明日床'的时空对照,将刹那欢愉与永恒怅惘压缩在十四字中。"莫砺锋《唐宋诗歌论集》则认为此联"突破七夕诗传统框架,以婚姻实写替代鹊桥虚写,开创了新的抒情范式"。

全诗在意象经营上呈现"天上—人间"的双重结构。张福庆《唐诗美学探索》指出:"星月、凤辇属仙家意象,残纬、空床乃人间物象,二者交织构成'天人感应'的审美效果。"而情感表达则遵循"欢—悲"的起伏脉络,钱钟书《谈艺录》称其"乐景写哀,一倍增其哀乐"的艺术手法"已达化境"。

此诗最动人处在于将神性爱情注入凡人情感体验。霍松林《唐诗鉴赏集》总结道:"诗人以织女之口吻,道尽天下有情人的共同隐痛——相逢之喜永远抵不过别离之恸,这正是人类爱情的永恒悖论。"

点评

七夕之咏,自古多矣。然此篇独得六朝遗韵,又兼初唐新声,诚为难得之作。王夫之《唐诗评选》有云:"纤秾得中,神理自合",正可移评此诗。

首联"皎皎宵月丽秋光,耿耿天津横复长",以星月交辉之景开篇,不着一"情"字而情思自现。沈德潜《说诗晬语》尝言:"景语即情语,此乃诗家三昧",此联深得其妙。对仗工稳处,"皎皎"对"耿耿","宵月"对"天津",可见庾信《七夕赋》之影响。

颔联"停梭且复留残纬,拂镜及早更新妆",化用织女典故而翻出新意。钱钟书先生《谈艺录》评此联曰:"以动作写心理,'且复''及早'四字,将女儿待嫁心曲描摹尽致"。残纬未弃,新妆已成,矛盾中见急切,的是妙笔。

颈联"彩凤齐驾初成辇,雕鹊填河已作梁",忽作奇想。朱光潜《诗论》谓其:"熔神话与现实为一炉,'初成''已作'二语,使千年传说顿生新鲜之感"。对仗之精,令人想见徐陵《玉台新咏》中佳构。

尾联"虽喜得同今夜枕,还愁重空明日床",收束全篇。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特别推许此联:"一'喜'一'愁',道尽人间情爱之无常。较之《古诗十九首》'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更多一层时间维度,此真唐人高处也。"

通观全篇,吴小如《诗词札丛》总评云:"得齐梁之绮丽而去其浮艳,具初唐之工整而增以深沉,七夕题材至此,可谓别开生面矣。"此评可谓的当。诗中时空交织,神话与现实辉映,较之杜审言《七夕》诗,更多几分人世沧桑之感,已开李商隐《辛未七夕》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