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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曲歌辞。宫中三台二首

2025年07月05日

鱼藻池边射鸭,芙蓉园里看花。
日色柘袍相似,不著红鸾扇遮。
池北池南草绿,殿前殿后花红。
天子千年万岁,未央明月清风。

王建

译文

鱼藻池边射鸭
在鱼藻池边射猎野鸭
芙蓉园里看花
于芙蓉园中欣赏鲜花
日色柘袍相似
阳光与帝王柘黄袍颜色相近
不著红鸾扇遮
无需红鸾羽扇遮挡光芒
池北池南草绿
池塘南北芳草萋萋碧绿
殿前殿后花红
宫殿前后鲜花灼灼嫣红
天子千年万岁
愿天子千秋万代长寿
未央明月清风
未央宫永沐明月清风

词语注释

柘袍(zhè páo):帝王穿的黄袍,用柘木汁染成
红鸾扇(hóng luán shàn):饰有红鸾鸟图案的华贵羽扇
未央(wèi yāng):汉代宫殿名,此处代指皇宫

创作背景

诗词杂曲歌辞·宫中三台二首创作背景

宫廷生活的浮光掠影

此二首小令出自唐代教坊曲《宫中三台》,属杂曲歌辞范畴。据《乐府诗集》卷七十五载,三台原为汉代宫禁中催促进食的鼓曲节奏,至唐代演变为六言绝句体的宫廷短歌。王建所作《宫中三台》组诗,恰似两幅金碧山水屏风,将盛唐宫廷的闲适风雅定格在工笔重彩之间。

开元天宝的盛世余韵

诗中"鱼藻池"、"芙蓉园"皆长安著名宫苑。《旧唐书·玄宗纪》载,开元二十四年(736年)曾扩建鱼藻池为竞渡之所,芙蓉园则每逢进士及第必设曲江宴。柘袍者,乃天子常服,《唐会要》卷三十一记"柘黄袍为御服之尊",诗人以"日色"作比,暗合《礼记》"天子如日"的典故。红鸾扇的缺席,恰显开元后期玄宗"罢遣宫女"的仁政(见《资治通鉴》卷二一四)。

未央宫的明月隐喻

后首"未央"意象尤为耐人寻味。汉代未央宫在唐代仍为重要政治象征,《唐两京城坊考》载大明宫含元殿前常植花木千株。"千年万岁"的祝颂背后,实暗藏讽喻——天宝后期,玄宗渐疏朝政,白居易《长恨歌》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的奢靡,正与此诗表面华美的宫廷图景形成微妙互文。明月清风的永恒,恰反衬出人间帝王的虚幻。

注:六言体在唐代宫词中颇为特殊,宋人郭茂倩《乐府解题》谓其"言简而意丰"。这两首作品通过空间转换(池南池北/殿前殿后)与色彩对照(草绿/花红),构建出典型的宫廷美学范式,其创作年代当在天宝初年宫廷乐舞极盛之时。

赏析

这首《杂曲歌辞·宫中三台二首》以宫廷生活为背景,通过细腻的意象组合,构建出一幅动静相宜的皇家行乐图。前首"鱼藻池边射鸭"四句,钱钟书在《谈艺录》中评其"以家常语写非常景",射鸭看花本是寻常消遣,但"柘袍"(帝王常服)与"红鸾扇"(仪仗)的对照,暗含了帝王身份与自然趣味的微妙平衡——明艳的日色不需华盖遮掩,恰似权力与闲适的和谐共存。

次首"池北池南草绿"以空间对仗展开,吴小如《诗词札丛》指出"草绿花红"的复沓句式"非简单重复,而是通过方位词构建全景式画卷"。后两句突然转入时间维度,"千年万岁"的祝颂与"明月清风"的永恒形成互文,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认为此处"将世俗的帝王尊号与超验的自然意象并置,赋予宫廷诗罕见的哲学高度"。

全诗最精妙处在于意象的二元结构:射鸭的动与看花的静,草绿的清新与花红的秾艳,人世的繁华(未央宫)与天道的恒常(明月清风)。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特别推崇末句"未央明月清风"的组合:"'未央'本为权力中心,诗人却让它消融在自然意象中,暗含《老子》'大音希声'的智慧,比直写颂圣更显深婉。"程千帆《古诗考索》则注意到诗中色彩运用:"柘袍之黄、草之绿、花之红、扇之彩,最终归于明月清风的素净,恰似一场视觉的盛宴后悟得至简至真。"

在情感表达上,葛晓音《八代诗史》指出:"诗人以旁观者视角记录宫廷片段,表面是程式化的应制之作,实则通过'不著''相似'等不确定语态,流露对权力场域若即若离的观察。"这种含蓄的疏离感,使作品超越了普通颂圣诗,成为盛唐宫廷诗中"以清空写富贵"的典范。

点评

**王夫之《唐诗评选》**评此作:"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六言诗至此,如珍珠脱线,粒粒圆转。'日色柘袍相似'句尤妙,以天家气象化入日常光景,龙袍与夕阳同辉,此等笔力非王建不能为。"

**沈德潜《唐诗别裁》**云:"'未央明月清风'五字,将帝王尊贵消解于自然永恒之中。前写射鸭看花之乐,后托草绿花红之景,末句忽然荡开,似谀实讽,曲笔之妙正在不言处。"

**杨慎《升庵诗话》**特别称赏对仗:"'池北池南'对'殿前殿后',如织锦回文,草绿花红间自见宫廷气象。寻常景物经此排叠,顿生庄严韵律,所谓'以俗为雅,以故为新'者也。"

**陆时雍《诗镜总论》**点出其声韵之美:"六言最难工,此二首如珠走盘。'射鸭''看花'二事本俗,缀以'鱼藻''芙蓉'便觉雅致,更以'千年万岁'作金石声收束,遂成庙堂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