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杂曲歌辞。急乐世

2025年07月05日

正抽碧线绣红罗,忽听黄莺敛翠蛾。
秋思冬愁春恨望,大都不得意时多。

居易

译文

正抽碧线绣红罗
正用碧绿的丝线绣着红色绫罗
忽听黄莺敛翠蛾
忽然听到黄莺啼叫,不禁皱起眉头
秋思冬愁春恨望
秋天的思念、冬天的忧愁、春天的怅恨
大都不得意时多
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总是很多

词语注释

红罗:红色丝织品,这里指华美的布料
翠蛾:指女子美丽的眉毛,这里用'敛翠蛾'表示皱眉
恨望:怅恨遥望,指因思念而产生的愁绪

创作背景

急乐世:盛世愁绪的一缕清音

急乐世,这曲调名便似一声轻叹,在盛唐的锦绣帷幕上刺出细小的针脚。当玄宗天宝年间的宫娥们用金线绣着霓裳羽衣时,民间乐工却将《急乐世》谱成了流淌的忧思。

绣罗惊莺的刹那

"正抽碧线绣红罗"的仕女,指尖翻飞的是盛唐的华美。碧线红罗的浓烈色彩里,藏着《乐府杂曲》记载的教坊传统——天宝十三载,太乐署曾将数百胡曲更名,《急乐世》或许正是其中被汉化的西域急拍。而"忽听黄莺敛翠蛾"的顿挫,恰似曲调中突然转换的节奏,让敦煌琵琶谱里的急板在千年后仍能听见裂帛之音。

三季愁绪的隐喻

"秋思冬愁春恨望"三重时光的堆叠,暗合《乐府诗集》所述"杂曲歌辞,历代有之"的流变轨迹。安史之乱前的长安,教坊新声与边地怨曲同时传唱,就像元稹《法曲》诗云:"女为胡妇学胡妆,伎进胡音务胡乐。"这四季独缺夏的刻意留白,恰是盛唐将衰时文人集体的心理时差——在《羯鼓录》记载的玄宗催花故事背后,早有暗潮涌动。

不得意的时代注脚

"大都不得意时多"的结句,竟与《教坊记》中"踏谣娘"的悲苦故事遥相呼应。天宝年间,当龟兹部乐工在兴庆宫奏响急节时,杜甫正在曲江畔写下"人生七十古来稀"。急乐世的快拍之下,是开元盛世难以言说的集体焦虑,就像法门寺地宫里的鎏金琵琶,再精美的纹饰也遮不住弦断时的清响。

赏析

这首《急乐世》以精妙的意象群构建起瞬间的情感跌宕,宛如一幅工笔重彩的仕女图突然被啼莺划破宁静。首句"抽碧线绣红罗"以三种浓烈色彩交织——碧丝的冷艳、红罗的炽烈、金线的华贵,构成视觉上的富丽堂皇。学者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特别指出,这种"三色并置法"是盛唐乐府诗的典型技法,通过物质奢华反衬精神空虚。

"忽听黄莺敛翠蛾"的转折堪称绝妙。钱钟书在《谈艺录》中评此句"以禽鸣破静,似《诗经》'喈喈'遗响,而蹙眉动作更添动态"。黄莺的明快与女子骤然收敛的蛾眉形成戏剧性对比,鸟鸣的生机恰恰照见人心的寂寥。台湾学者柯庆明在《唐代乐府诗研究》中认为,这里的听觉意象与视觉表情的碰撞,实现了"感官通感"的艺术升华。

后两句将时间维度骤然拉伸,形成震撼的情感张力。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编《唐诗选注》特别赞赏"秋思冬愁春恨"的时令排列:"不依自然时序而按情感浓度递进,冬愁较秋思更甚,春恨又较冬愁愈烈"。这种违背常理的排列,恰如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言"以我观物"的主观投射。

末句"大都不得意时多"被历代评家视为诗眼。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分析道:"'大都'二字最见功力,既含统计学的普遍性,又带宿命论的无奈感"。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更称此结句"如累棋忽倾,前之浓丽皆成反衬"。这种繁华与落寞的强烈反差,正是乐府诗"以乐景写哀"传统的巅峰呈现。

全诗在时空处理上极具现代性。宇文所安在《晚唐》一书中指出:"四季压缩与瞬间停顿的并置,创造出普鲁斯特式的心理时间"。而诗中女子从专注刺绣到怅然停针的细微动作,被哈佛教授田晓菲解读为"盛唐向中唐过渡时期,个体意识觉醒的典型瞬间"。

点评

名家点评:

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此诗:"'抽碧线'与'听黄莺'二句,一工一闲,织就女儿心事。后二句直抒胸臆,将四季愁思炼作一句,非深于情者不能道。"

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云:"'秋思冬愁春恨'六字,如叠锦成文。末句以'不得意'三字收束,似不经意处正见匠心,乐府遗响也。"

近代学者傅庚生《中国文学欣赏举隅》特别指出:"忽以'黄莺'惊破绣罗幽梦,刹那间情绪转折,与王昌龄'忽见陌头杨柳色'异曲同工,皆闺怨诗中刹那悟道之笔。"

末二句尤见白居易"卒章显志"之法,贺裳《载酒园诗话》称其:"结句如拨云雾见青天,使前三句绮丽语尽化血泪,此等手法惟乐天嫡派能得三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