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长安城垣蜿蜒如龙脊,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仍回荡着盛唐的马蹄声。横吹曲辞《长安道》便诞生在这座当时世界上最为辉煌的都市里——开元天宝年间的长安,既是《两京新记》中"四方珍奇皆所积集"的帝国心脏,也是《教坊记》里记载着"新声艳曲"的艺术熔炉。
诗人驻足于平康坊的朱楼画阁间,看夜宴的灯火将花枝映成破碎的剪影。歌姬皓腕下的琉璃盏盛着琥珀光,恰似《北里志》所述"每饮宴以烛继昼"的浮华场景。那劝酒的佳人蛾眉曼睩,却让诗人听见了更漏声中流逝的永恒——正如汉代《怨歌行》"常恐秋节至"的忧思,在这盛世的筵席上投下阴影。
西市胡商带来的驼铃尚在耳畔,诗人却已预见"外州客"风尘满面的沧桑。这条见证过无数士子"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官道,最终都化作杜牧《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诗》中"长安千万人,出门各有营"的生存图景。每道车辙里都藏着《乐府解题》所言"言世路艰难及离别伤悲之意",正如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在鲁拜集中吟唱的"陶樽未碎春先老",东方的诗心与西方的哲思,在长安的暮鼓声里达成奇妙的共鸣。
当诗人将横笛抵在唇边,笛孔中流淌出的不仅是《乐府诗集》卷二十一记载的"汉横吹曲"遗韵,更是对《开元天宝遗事》中"长安豪贵惜春残"那个黄金时代的最后挽歌。那些在酒肆题壁的诗行,终将成为元稹《连昌宫词》里"尘埋粉壁旧花钿"的历史尘埃,唯有"一回老"的咏叹,永远凝固在盛唐的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