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长安城的柳色依旧如烟。刘禹锡笔下的《杨柳枝》,恰似一幅褪色的盛唐画卷,在晚唐的风烟中徐徐展开。那「春入行宫映翠微」的华美,原是开元天宝年间玄宗携杨贵妃游幸骊山的旧影——据《明皇杂录》载,当时宫人以柳枝编作同心结,笛工李谟于沉香亭畔奏《折柳》新声,柳丝与舞袖共翩跹。
然「玉笛何人更把吹」的诘问,已道尽安史之乱后的沧桑。元稹《连昌宫词》曾记「上皇偏爱临砌花,依然御榻临阶斜」,与此诗「空城绿柳」形成凄楚呼应。杜牧《阿房宫赋》所谓「舞殿冷袖,风雨凄凄」,正是这般繁华散尽的况味。
后四句笔锋南转,以吴越旧事续写兴亡之叹。「吴王宫殿柳垂丝」暗用《吴越春秋》典故:夫差为西施筑馆娃宫,宫墙内外皆植柳,所谓「柳眉」之喻由此而生。然「黄莺空啼」的意象,与李白《乌栖曲》「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异曲同工,终落得「水国春归」而美人无踪,唯余柳丝年年空绿。
此二阙看似分咏两朝,实以柳为线,将玄宗佚乐、夫差荒淫绾作一处。《贞观政要》云「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刘禹锡正是以婉约之笔,在柳烟舞影间写尽历史轮回的深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