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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杂曲。鼓吹曲辞。临高台

2025年07月05日

凉风吹远念,使我升高台。宁知数片云,不是旧山来。
故人天一涯,久客殊未回。雁来不得书,空寄声哀哀。

贯休

译文

凉风吹远念,使我升高台。
凉风轻拂,勾起我遥远的思念,促使我登上高高的楼台。
宁知数片云,不是旧山来。
怎知那几片飘过的云,并非来自我日思夜想的故乡。
故人天一涯,久客殊未回。
昔日的好友远在天边,久居他乡至今仍未归来。
雁来不得书,空寄声哀哀。
大雁飞过,却未带来只言片语,只能空听它们哀鸣声声。

词语注释

鼓吹曲辞:乐府诗的一种体裁,多用于军乐或仪式场合。
临高台:登上高台。临,登临。
殊未回:至今仍未归来。殊,犹,还。
天一涯:天的一边,形容距离遥远。

创作背景

鼓吹曲辞·临高台创作背景

历史脉络

鼓吹曲辞作为汉乐府重要组成部分,原为军乐凯歌,魏晋时期逐渐演变为宫廷宴飨乐章。《临高台》属汉铙歌十八曲之一,南朝文人多有拟作。此篇以五言重构古题,既承袭了汉乐府"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传统,又注入了六朝文人特有的山水意识与生命哲思。

时代投影

创作当在南朝动荡时期(约5-6世纪),文人阶层普遍存在"故园之思"与"羁旅之愁"。诗中"故人天一涯"暗合当时士族南迁、亲友离散的社会现实,"雁来不得书"折射出战乱频仍导致通信断绝的普遍困境。庾信《哀江南赋》"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可作时代互文。

艺术转捩

  • 空间建构:高台意象源自楚辞"登高望远"传统,宋玉《九辩》"登山临水兮送将归"为此诗空间美学先声
  • 自然隐喻:"数片云"化用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云无心以出岫",将物理空间升华为精神故园的象征
  • 声律创新:末句"哀哀"双声叠韵,既保留汉乐府重章叠唱的遗韵,又显现永明声律说的影响

文人境遇

"久客殊未回"道尽南朝文人的两难处境:一方面门阀制度下"上品无寒门",另一方面羁旅他乡又难获认同。陆机《赴洛道中作》"伫立望故乡"、谢朓《暂使下都夜发新林》"大江流日夜"等句,皆可与此诗构成士人精神图谱的互文解读。

按:《乐府诗集》卷十六载《临高台》古辞"临高台以轩",此篇当为文人改制之作,体现南朝"旧曲新辞"的创作风尚。

赏析

登高望远,本是古人排遣忧思的常见举动,而这首乐府诗却以凝练的笔触,将寻常题材点染出新意境。凉风乍起时,诗人循着风的方向登上高台,本为遥望故乡以慰相思,却见天际浮云游动,竟恍惚错认为故乡的山影——"宁知数片云,不是旧山来"二句,以错觉写真情,较之鲍照"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的直叙更显曲折动人。明代诗论家胡应麟《诗薮》特别称赏此联"错觉生情,无理而妙",正是抓住了诗人将心理错觉转化为诗意的独特匠心。

"故人天一涯"四句由望云转入怀人,空间的双重阻隔更添怅惘。诗人与故人各居天涯一端,久盼不归已令人焦灼,偏又逢鸿雁过境却无书信,只能空闻哀鸣回荡。这里化用《汉书·苏武传》雁足传书的典故而反其意,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评曰:"'空寄声哀哀'五字,抵得江淹《别赋》一篇",道出了诗人将失望情绪物化为雁鸣声的艺术感染力。那飘渺的哀鸣既是实写秋声,更是诗人内心叹息的外化,与李白"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的旷达形成鲜明对比。

全诗以"风—云—雁"三个意象勾连时空,构成精妙的蒙太奇画面。初唐诗歌研究专家宇文所安在《初唐诗》中分析此诗时指出:"流动的物象成为情感的计量器,风的凉意、云的易逝、雁的缥缈,共同丈量着诗人与故乡的心理距离。"这种将抽象情思具象化的手法,正是乐府诗"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传统的精彩延续。结句"空寄声哀哀"以听觉收束全篇,余音袅袅中,游子望断天涯的剪影永远定格在唐诗的艺术长廊里。

点评

《临高台》以简淡之笔写绵邈之思,可谓"五言绝句之逸品"(清·沈德潜《唐诗别裁》)。起句"凉风吹远念"便见匠心,王夫之《唐诗评选》赞曰:"'吹远念'三字,化无形为有形,较之'春风寄相思'更觉空灵跌宕"。

诗中"数片云"意象尤妙,明代钟惺《诗归》评点:"'宁知'二字转折凄然,云非旧山,犹人非故土,物我双写之中自含万层波澜"。而结句"空寄声哀哀"更显含蓄之致,清人黄生《唐诗摘钞》谓之:"不怨雁不传书,却怨'声哀哀',正如《诗经》'我东曰归,我心西悲'之法,哀在言外"。

此诗最得乐府神髓处,近人王国维《人间词话》补遗有云:"唐人短制若'雁来不得书'等句,实乃以乐府天籁化合近体格律,故能'一语百情,片光万态'"。通篇不着愁字而愁思自现,恰如皎然《诗式》所言:"但见性情,不睹文字,盖诗道之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