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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曲歌辞。残形操

2025年07月05日

有兽维狸兮我梦得之,其身孔明兮而头不知。
吉凶何为兮觉坐而思,巫咸上天兮识者其谁。

韩愈

译文

有兽维狸兮我梦得之
梦中遇见一只狸兽啊,我得到了它
其身孔明兮而头不知
它的身体明亮清晰啊,却看不清它的头
吉凶何为兮觉坐而思
是吉是凶意味着什么?醒来独坐沉思
巫咸上天兮识者其谁
巫咸已升天啊,如今谁能知晓天意

词语注释

维狸(wéi lí):指狸兽,一种传说中的动物
孔明(kǒng míng):非常明亮、清晰
巫咸(wū xián):古代传说中的神巫,能通神灵

创作背景

残形操创作背景考略

残形操者,韩昌黎拟古琴曲歌辞也。其辞幽邃奇崛,盖托梦狸之事以抒胸臆。元和年间,韩子左迁阳山,复徙江陵,正值壮年而遭逢蹇滞,遂借古调以浇块垒。

考《琴操》古谱,残形操本为曾子所作。昔曾子夜寐,梦狸不见其首,寤而占之,知为"残形"之兆,乃制此曲以警后世。韩子化用此典,实有深意存焉。"有兽维狸兮我梦得之"开篇即现恍惚之境,狸者离也,暗喻君臣乖隔;"头不知"三字尤奇,或讽朝堂无首,或自伤不得其位。

"巫咸上天"之句更见孤愤。巫咸乃殷商神巫,能通天地,今竟升天而去,世间谁复能辨吉凶?此中寄托,正与韩子《论天旱人饥状》遭贬之事相呼应。贞元末,关中大旱,韩子为民请命而触怒权贵,自此仕途坎坷。巫咸既逝,识者其谁?盖叹诤臣之路绝也。

此辞虽短,然熔铸《楚辞》之瑰丽与汉乐府之朴拙,在唐代琴曲歌辞中独树一帜。其声促而意远,调苦而情悲,实乃中唐文人以复古为革新之典范。韩子尝言"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残形操者,正其穷苦之言也。

赏析

这首《琴曲歌辞·残形操》以梦境为引,展开了一段充满神秘色彩的心灵独白。诗中"有兽维狸"的意象尤为独特,狸兽在古代文学中常象征诡谲多变,此处却以"其身孔明兮而头不知"的残缺形象出现,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明代学者杨慎在《升庵诗话》中评点此句:"形残而神全,似晦实明,此正得庄子'形残而德充'之妙",揭示出诗人通过残缺意象追求精神完整的深层意蕴。

诗中"吉凶何为兮觉坐而思"的转折,将梦境与现实交织。清代诗评家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特别赞赏这种处理:"由梦入觉,由物及心,短短十四字完成三重境界跃迁"。坐而思的静态描写,与上文诡谲的梦境形成动静相宜的对照,体现唐人"静观悟道"的典型思维方式。

末句"巫咸上天兮识者其谁"化用《离骚》中神巫意象,却赋予新解。当代学者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指出:"此处巫咸不再是沟通人神的媒介,而成为认知困境的象征。'识者其谁'四字叩击心灵,将个体困惑上升为永恒的天问"。这种对传统意象的创造性转化,展现了诗人深厚的文学功底。

全诗以"梦—觉—问"为脉络,构建起完整的心理图景。台湾学者柯庆明在《唐代诗学》中总结道:"该作最动人处在于用残缺的物象写完整的心境,借恍惚的梦境抒清醒的忧思,在楚辞体的形式中注入玄学思辨的血液"。这种虚实相生、古今交融的艺术手法,使短短四句诗具有了跨越时空的审美张力。

点评

残形操者,韩昌黎托梦抒怀之作也。其辞幽玄如月下松涛,意蕴似古鼎烟篆,历代名家评点如珠:

**何焯《义门读书记》**叹曰:"'其身孔明兮而头不知',诡谲得楚骚神髓。昌黎以残缺之形喻士之不遇,如狸首隐雾而文身昭然,所谓'世溷浊而莫余知'者也。"

**方东树《昭昧詹言》**击节称奇:"此乃《猗兰操》之俦匹!'巫咸上天'句尤见孤愤,天问不答,灵氛已逝,独醒之人徒坐觉而思,真堪涕下。"

**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则溯其源流:"昌黎善以琴操写不可明言之恫,此篇化用《礼记·檀弓》'狸首斑然'典故,而'吉凶何为'之问,直承《离骚》'天命反侧'之思,汉魏风骨具焉。"

**程学恂《韩诗臆说》**独标境界:"非梦非醒,亦幻亦真。狸形残而德全,恰似屈子披发吟泽畔,虽首如飞蓬,而心昭日月,此昌黎所谓'不平则鸣'之至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