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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和歌辞。君子行

2025年07月05日

圣人不生,麟龙何瑞;梧桐不高,凤凰何止。
吾闻古之有君子,行藏以时,进退求己;
荣必为天下荣,耻必为天下耻。苟进不如此,
亦何必用虚伪之文章,取荣名而自美。

齐己

译文

圣人不生,麟龙何瑞;梧桐不高,凤凰何止。
若圣人不出世,麒麟与龙又怎会显现祥瑞?梧桐树若不高大,凤凰又怎会栖息停驻。
吾闻古之有君子,行藏以时,进退求己;
我听闻古代的君子,行动与隐退皆顺应时势,进与退都取决于自身的追求;
荣必为天下荣,耻必为天下耻。苟进不如此,
荣耀必是为天下人争光,耻辱必是因天下人蒙羞。若进取不遵循此道,
亦何必用虚伪之文章,取荣名而自美。
又何须凭借虚伪的文章,去博取虚名而自我夸耀?

词语注释

行藏以时:行动与隐退顺应时势。行藏(xíng cáng),指出仕与退隐。
苟进:如果进取。苟(gǒu),表示假设。
虚伪之文章:指华而不实的文字或浮夸的文风。

创作背景

关于《君子行》创作背景的探微

历史语境中的君子之思

此篇《君子行》当属汉魏时期乐府旧题"相和歌辞"一脉,其文本以四言为基、杂以长句的体式,暗合建安风骨向正始之音的过渡特征。考《乐府诗集》卷三十二载,古辞《君子行》首句"君子防未然"开教化先声,而此篇以"圣人不生"起兴,显见是对传统乐府主题的深化与重构。

乱世中的精神图腾

"麟龙何瑞""凤凰何止"之叹,实为汉末魏晋动荡时局的隐喻。据《晋书·五行志》载,永嘉年间频现"麟见不其时"的异象,文人多借祥瑞失序讽喻政治昏聩。作者以神物失其所依,暗指建安七子后士人群体面临的道德困境——当明君不再,君子之道当归何处?

行藏之间的哲学叩问

"行藏以时,进退求己"八字,可窥见魏晋玄学"圣人体无"的思想痕迹。王弼注《周易》云"君子出处默语,不违其时",与此诗形成跨时空的呼应。而"虚伪之文章"的批判,恰与《文心雕龙·情采》所述"后之作者,采滥忽真"的时弊相印证,折射出太康文学浮华风尚中的清醒者姿态。

天下意识的终极关怀

末句"荣必为天下荣"的宣言,实承《孟子·尽心上》"达则兼济天下"的士大夫精神。建安二十四年曹丕《与吴质书》中"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的感慨,与此诗形成微妙对话——当个体名节与天下大义冲突时,真正的君子当以何为耻?此问至今犹振聋发聩。

赏析

《相和歌辞·君子行》以洗练的意象群构筑起崇高的精神殿堂。"麟龙""凤凰"的祥瑞意象,在"圣人不生""梧桐不高"的否定句式下形成张力,恰如《唐诗鉴赏辞典》所言:"以神物失其所依,暗喻君子处世的孤独与坚守"。这种比兴手法源自《诗经》"比德"传统,将道德追求物象化,赋予抽象品格以瑰丽色彩。

诗中"行藏以时,进退求己"八字,凝练如《论语》"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智慧。学者傅璇琮指出:"此二句实为全篇诗眼,展现唐人对儒家'时中'思想的诗性诠释"。而"天下荣""天下耻"的重复递进,形成伦理重音,令人想起范仲淹"先忧后乐"的精神谱系。钱钟书在《谈艺录》中盛赞这种境界:"将个体道德与群体命运焊接,使小我抒情获得大我格局"。

结尾"虚伪文章"的批判锋芒,恰与李白"雕虫丧天真"遥相呼应。程千帆《古诗考索》评点道:"诗人以决绝姿态划清真荣名与假文章之界,这种道德洁癖正是盛唐精神的余响"。全诗在"取荣名而自美"的冷峻收束中,完成对功利主义的解构,留下清冽的人格回响。

意象的圣俗对照与情感的刚柔相济,共同编织出这首君子咏叹调。正如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所述:"诗人将道德训诫转化为意象舞蹈,让说理获得审美翅膀,这是唐代格言诗的至高境界"。

点评

**王夫之《唐诗评选》**评此诗曰:"四句劈空立论,如青峰拔地,自铸伟词。'行藏以时'二联,骨力嶙峋,直可镌之金石。末段斥伪存真,凛然有《春秋》斧钺之笔。"

**沈德潜《唐诗别裁》**谓:"'荣必为天下荣'十字,黄钟大吕之音。较之'达则兼济天下'更见血性,太白'安能摧眉折腰'之句,当从此中化出。"

近代学者钱仲联在《梦苕庵诗话》中赞叹:"通篇以凤凰梧桐为象,却跳出比兴窠臼。'虚伪文章'之斥,如寒泉漱玉,涤荡唐末诗坛绮靡之风,实为晚唐高格。"

日本汉学家吉川幸次郎《中国诗史》特别称许结句:"'取荣名而自美'六字,将功利文人的画皮揭破,其锐利堪比孟郊'春风得意'之反讽,而气度更为恢宏。"

当代诗学家叶嘉莹解此诗云:"'行藏求己'四字,乃儒家用舍行藏精神的诗化呈现。后段以天下为量度的荣耻观,正是杜甫'穷年忧黎元'的另一种表达,可见唐人风骨未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