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卫国的宫廷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鹑之奔奔》的愤懑之音,正从公子顽与宣姜悖伦的阴影中挣扎而出。据《左传·闵公二年》记载,这场"烝于夷姜"的丑剧,将卫宣公时代的伦理崩坏推向了极致——国君的遗体未寒,嗣君便公然与庶母私通,如同诗中交颈厮磨的鹌鹑与喜鹊,在礼法凋零的枝头演绎着荒诞的禽鸟之戏。
郑玄在《毛诗笺注》中点破"刺宣姜"的锋芒,那些重复迭唱的"彊彊""奔奔",恰似目睹乱伦者交媾时惊惶移开的视线。鹌鹑本应雌雄有序,此刻却与鹊鸟纠缠不清,正如《史记·卫康叔世家》所载,卫国宫廷里颠倒的不仅是人伦,更是整个宗法社会的根基。"我以为兄""我以为君"的痛斥,在孔颖达《正义》的解读中化作血泪交迸的控诉——当兄长不像兄长,君主不似君主,诗经的比兴便成了刺向礼崩乐坏时代的投枪。
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特别指出"奔奔""彊彊"的独特叠韵,这刻意为之的音律震颤,仿佛让后人听见两千多年前卫国士大夫捶胸顿足的悲鸣。那些被《列女传》记为"卫之淫风"的往事,终在诗行间凝固成永恒的道德警钟,在禽鸟的羽翼间,我们仍能触摸到周礼纲常崩裂时的灼热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