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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和歌辞。婕妤怨

2025年07月05日

夕殿别君王,宫深月似霜。人愁在长信,萤出向昭阳。
露裛红兰死,秋凋碧树伤。惟当合欢扇,从此箧中藏。

方平

译文

夕殿别君王
黄昏的宫殿里与君王分别
宫深月似霜
深宫中月光如霜般清冷
人愁在长信
长信宫中的人儿满怀愁绪
萤出向昭阳
流萤飞向昭阳殿的方向
露裛红兰死
露水浸湿的红兰已然凋零
秋凋碧树伤
秋日里碧树凋零令人感伤
惟当合欢扇
唯有那合欢扇
从此箧中藏
从此被深藏在箱箧之中

词语注释

婕妤(jié yú):汉代妃嫔的称号
裛(yì):沾湿
箧(qiè):小箱子

创作背景

诗词相和歌辞·婕妤怨创作背景

长信宫的秋夜,总带着几分蚀骨的清寒。班婕妤独坐深庭,望那如霜月色漫过椒墙,提笔写下这首《婕妤怨》时,长安城的梧桐正簌簌落着金井旁的哀凉。

此诗作于西汉成帝时期,班婕妤失宠后自请退居长信宫侍奉太后之时。史载她初入宫时"有妇容,工诗赋",曾以《团扇诗》喻己"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而此刻"惟当合欢扇,从此箧中藏"之句,恰成谶语般呼应着命运的转折。诗中"夕殿别君王"的永夜,"萤出向昭阳"的孤绝,皆暗指赵飞燕姐妹入主昭阳殿的史实——《汉书》载成帝"微行出,见飞燕而悦之",从此六宫粉黛无颜色。

"露裛红兰死"化用楚辞香草意象,道尽贤者见弃的悲怆。班婕妤作为楚令尹子文后裔,笔下自带屈子遗风,将失宠嫔妃的愁绪升华为士人怀才不遇的千古慨叹。唐人编《乐府诗集》时将此诗归入"相和歌辞",正是因它超越了宫怨的浅吟,以五言诗的清峻骨力,敲响了封建时代才德之士的共同悲音。

秋凋碧树,箧藏团扇。这首诞生于未央宫阴影里的诗作,终以文字的皎洁,照破了两千年的帝王情殇。

赏析

《相和歌辞·婕妤怨》以冷峻的笔触勾勒出深宫弃妇的哀怨,意象群如蒙霜之月、将死红兰、凋零碧树,共同构建了一个凄清孤绝的审美空间。唐代诗评家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评此诗"怨而不怒,哀而不伤",恰点明其情感表达的节制与深邃。

"夕殿别君王"开篇即奠定时空的苍凉感,黄昏与深宫的叠加意象,暗喻美好时光的消逝。清代学者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特别赞赏"宫深月似霜"之句:"以月华如霜写宫闱之森冷,不着一字而怨情自现",月光在此既是实景描写,又成为人物内心孤寂的物化象征。

颔联"人愁在长信,萤出向昭阳"运用了精妙的对比艺术。学者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指出:"长信宫与昭阳殿的方位对照,暗含班婕妤与赵飞燕的命运反差。萤火微光更反衬出失宠者的黑暗境遇"。飘忽的萤火成为君恩无常的绝妙隐喻。

颈联"露裛红兰死,秋凋碧树伤"展现惊人的意象密度。红兰沾露而萎、碧树逢秋而凋,双重意象叠加形成情感张力。文学评论家李元洛在《诗美学》中分析:"'死'与'伤'的动词选择,使植物意象人格化,将自然物的衰败与人的生命凋零构成同构关系"。

尾联"合欢扇"的意象尤为耐人寻味。哈佛大学宇文所安教授在《晚唐》中解读:"团扇夏出冬藏的命运,成为宫妃命运的精确对应物。箧中藏扇的细节描写,将巨大的痛苦凝结在微小的日常物象之中"。这种"以小见大"的手法,正是中国古典诗歌"含蓄"美学的典范。

全诗通过月光、秋露、萤火等意象的有机组合,构建出完整的意境系统。日本学者松浦友久在《节奏的美学》中盛赞其"意象的递进呈现如蒙太奇剪辑,在时空转换中完成情感升华"。诗人将宫怨主题提升到生命哲思的高度,使个人际遇的悲叹获得了普遍性的审美价值。

点评

名家点评

沈德潜《唐诗别裁》评:
"夕殿别君王"五字,已写尽长门幽怨。后复以"月似霜"衬之,则冷寂之状如在目前。"萤出向昭阳"一句尤妙,不怨君王而怨萤火,痴语愈见情深。结句"箧中藏扇",喻恩情中绝,含蓄不尽。

陆时雍《诗镜总论》论:
此诗善用对比之法:"红兰死"与"碧树伤"相对,颜色愈艳而悲愈深;"长信"冷宫与"昭阳"宠殿相照,不着一字褒贬而讽意自见。末二句化用班婕妤《团扇诗》典,以物喻人,得"温柔敦厚"之旨。

唐汝询《唐诗解》析:
通篇以秋夜景物写怨情,"月霜""萤露"皆宫中秋象,"兰死""树凋"则暗喻朱颜凋零。最是"从此箧中藏"六字,将婕妤绝望之心境,作千年一叹。王昌龄《长信秋词》之"玉颜不及寒鸦色"或受此诗启发。

贺裳《载酒园诗话》赞:
唐人宫怨诗极多,此篇独以简净胜。二十字中含三重转折:夕别君王(因),长信愁坐(果);萤火昭阳(实景),合欢藏箧(虚笔)。刘长卿"芳草闭闲门"之句,恐未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