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漫过青楼朱栏,将茜纱窗畔的胭脂色染得愈发秾艳。垂杨新叶蘸着建安年间的露水,在仲春的风里摇曳出《折杨柳》的古老旋律。这支横吹曲辞自汉代乐府中走来,当魏晋的铜驼荆棘湮没了洛阳古道,它却在诗人的玉笛声里获得了新生。
史载梁简文帝萧纲尤爱此调,他在《与湘东王书》中曾言"杨柳非花,自成艳曲",道破了这支戍边哀歌如何化作闺阁绮语。唐代吴兢《乐府古题要解》揭示得更深:"横吹有《折杨柳》,言兵革苦辛之状也。"可知这看似柔媚的曲辞里,实则沉淀着汉代以来征人思妇的集体记忆。
诗中"红粉青楼曙"的香艳开篇,恰是南朝宫体诗的典型笔法。但"怀君重攀折"的柳枝意象,却暗合着《三辅黄图》记载的灞桥赠别古俗——汉代人送客至灞陵,总折柳相赠。那被纤指掐出汁液的柳条,原是系着《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千年愁绪。
当舞带断于萦丝,娇娥蹙眉对叶,横笛吹破的何止是春晓?《晋书·乐志》载"横吹有双角,即胡乐也",这些来自西域的苍凉音调,与中原柔肠百转的闺怨词章碰撞,终在初唐的乐府中凝成"独自最愁人"的绝唱。正如宋代郭茂倩《乐府诗集》所注:"《折杨柳》者,叙离思也。"那被无数乐工反复摩挲的竹笛孔洞,早被历史的泪水浸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