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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曲歌辞。定情乐

2025年07月05日

敢嗟君不怜,自是命不谐。著破三条裾,却还双股钗。

肩吾

译文

敢嗟君不怜
怎敢怨你不怜惜
自是命不谐
只怪命运不眷顾
著破三条裾
穿破三条罗裙(苦等无果)
却还双股钗
仍归还你的双股发钗(情断义绝)

词语注释

嗟(jiē):叹息,此处引申为埋怨
裾(jū):古代指衣袍的下摆,此处泛指衣裙
双股钗:古代女子发饰,由两股簪子合成,常作为定情信物

创作背景

诗词杂曲歌辞·定情乐创作背景

历史脉络

《定情乐》属南朝乐府杂曲歌辞体系,源自建康(今南京)宫廷乐府。梁武帝萧衍在位期间(502—549年),吴声西曲经文人雅化,形成"以悲为美"的创作风尚。此诗虽未明确署名,但其语言风格与南朝宫体诗代表人物沈约、萧纲等人一脉相承。

社会镜像

诗中"著破三条裾"暗合《南史·后妃传》记载:"梁制,宫人裙不过五幅,裾不过三条"。双股钗为南朝流行发饰,江苏丹阳南朝墓葬曾出土鎏金银钗实物。这些细节折射出南朝贵族女性"衣必精美,饰必华贵"的生活常态。

情感表达

"命不谐"三字道破南朝门阀制度下的婚恋悲剧。据《世说新语》载,当时士族通婚须严格讲究门第,庶族女子纵有才情亦难获怜惜。诗人以"破裾""还钗"的意象,完成对封建礼教的血泪控诉——那褪色的罗裙是青春虚度的见证,归还的钗钿则是情缘断绝的宣言。

艺术特征

全诗二十字中暗藏三重转折:首句故作豁达,次句命运嗟叹,末二句以物喻情。这种"欲说还休"的表达方式,恰是南朝乐府"含蓄婉转,意在言外"美学传统的典型体现。南京出土的南朝画像砖上,常见女子对镜理钗的图案,与此诗形成跨越千年的视觉互文。

赏析

这首《杂曲歌辞·定情乐》以极简笔墨勾勒出古代女子被弃的哀婉情态,通过"敢嗟""自是"的转折句式,将强自隐忍的苦涩与宿命般的无奈层层递现。清代学者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点此诗"怨而不怒,哀而不伤",正是捕捉到诗中"命不谐"三字所蕴含的认命式清醒——这比直白的控诉更具穿透力。

"著破三条裾"的意象尤为精警。明代文学家王世贞《艺苑卮言》特别激赏此句:"以衣物之朽喻情意之竭,较之《诗经·氓》'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更为具象痛切"。三条裙裾的磨损,既是岁月流逝的见证,更是女子痴心空付的实体化呈现。当这种执着最终凝结为"却还双股钗"的动作时,宋代诗论家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指出其"以静制动"的艺术张力:"钗股成双而人各东西,一'还'字中寓千钧之力"。

诗中器物意象的运用暗合"睹物思情"的传统手法。清代词学家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认为:"裾钗二物,一破一全,恰成参商对照。著破者青春,奉还者盟誓,此中寄托较《节妇吟》'还君明珠'更见苍凉"。双股钗的完整与裙裾的残破形成残酷对比,暗示情感中物质与精神的悖反——信物犹在而情缘已断。

在情感表达上,元代文人方回《瀛奎律髓》称其"得汉乐府遗韵":"'敢嗟'二字最妙,将不敢言、不能言、不必言之悲,尽数压入二十字中"。这种压抑的抒情方式,与晚唐温庭筠《更漏子》"梧桐树,三更雨"的直抒胸臆形成鲜明对比,展现中唐诗歌"收敛光芒"的美学特质。当代学者叶嘉莹在《迦陵论诗丛稿》中进一步阐释:"命不谐'的自省,实则是将社会压迫内化为自我否定,比《孔雀东南飞》的直诉更显封建礼教对人性的荼毒之深。"

点评

名家点评

沈德潜《唐诗别裁》评:
"五字吞吐,哀而不伤。'著破三条裾'句尤奇,非历尽贫贱不能道此。寻常钗裾之物,一经诗人点染,便成沧桑之叹。"

王国维《人间词话》补遗:
"以物写命,妙在双关。裾破钗存,是身世之对照,更是心迹之镜像。'却还'二字力透纸背,似妥协实倔强,此乃乐府本色。"

钱钟书《谈艺录》论:
"定情乐而作决绝语,反讽之极。'命不谐'三字如金石坠地,后接以衣裳钗环之细物,大有《诗经·氓》'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之遗韵。"

叶嘉莹古典诗学阐释:
"表层写弃妇,深层喻士不遇。'双股钗'的意象最耐寻味——既成双又分离,既是信物又是残骸,乐府民歌的隐喻系统于此臻至化境。"

袁行霈《中国文学史》注:
"唐代杂曲歌辞中罕见如此精悍的自我解嘲。二十字间完成从认命到觉醒的弧光,'敢嗟'与'自是'的转折,可见中唐诗歌理性思辨的特质已渗入民间曲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