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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05日

迢迢牵牛星,杳在河之阳。粲粲黄姑女,耿耿遥相望。
莺狂应有恨,蝶舞已无多。(《落花》)
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咏扇》)
病态如衰弱,厌厌向五年。(以下《律髓注》)
衰颜一病难牵复,晓殿君临颇自羞。
冷笑秦皇经远略,静怜姬满苦时巡。
鬓从今日添新白,菊是去年依旧黄。(以下《翰府名谈》)
万古到头归一死,醉乡葬地有高原。
人生不满百,刚作千年画。(《野客丛谈》)
日映仙云薄,秋高天碧深。(《海录碎事》)
乌照始潜辉,龙烛便争秉。(以下《孔帖》)
凝珠满露枝。
游飏日已西,肃穆寒初至。
九重开扇鹄,四牖炳灯鱼。
羽觞无算酌。
倾碗更为寿,深卮递酬宾。

李煜

译文

迢迢牵牛星,杳在河之阳。
遥远的牵牛星,隐没在银河的南岸。
粲粲黄姑女,耿耿遥相望。
明亮的织女星,深情地远远相望。
莺狂应有恨,蝶舞已无多。
黄莺的狂鸣似含怨恨,蝴蝶的舞姿已渐稀少。
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
拱手间月光仿佛在手,摇动扇子便觉清风满怀。
病态如衰弱,厌厌向五年。
病容显得如此衰弱,郁郁寡欢已近五年。
衰颜一病难牵复,晓殿君临颇自羞。
衰老的病颜难以恢复,清晨上朝时自觉羞愧。
冷笑秦皇经远略,静怜姬满苦时巡。
冷笑秦始皇的雄图远略,静思周穆王劳苦的巡游。
鬓从今日添新白,菊是去年依旧黄。
从今日起鬓角又添新白,菊花却如去年一般金黄。
万古到头归一死,醉乡葬地有高原。
万古人生终归一死,醉乡的葬地就在高原。
人生不满百,刚作千年画。
人生不过百年,却偏要作千年的谋划。
日映仙云薄,秋高天碧深。
阳光映照仙云稀薄,秋日天高空碧深邃。
乌照始潜辉,龙烛便争秉。
夕阳刚隐去光辉,龙烛便争相点燃。
凝珠满露枝。
露珠凝结挂满枝头。
游飏日已西,肃穆寒初至。
游荡的日光已偏西,肃穆的寒气初降临。
九重开扇鹄,四牖炳灯鱼。
九重宫门打开如天鹅展翅,四面窗户点亮鱼形灯盏。
羽觞无算酌。
羽觞中的美酒不计其数。
倾碗更为寿,深卮递酬宾。
倾尽碗中酒为祝寿,深杯依次敬宾客。

词语注释

迢迢(tiáo tiáo):遥远的样子。
杳(yǎo):远得看不见踪影。
粲粲(càn càn):明亮的样子。
耿耿(gěng gěng):形容明亮或忠诚。
厌厌(yān yān):精神不振的样子。
卮(zhī):古代盛酒的器皿。
牖(yǒu):窗户。
羽觞(shāng):古代酒器,形如鸟羽。

创作背景

诗词创作背景探微

汉魏风骨与星象寄情

「迢迢牵牛星」四句当为东汉文人拟《古诗十九首》之作。建安年间天象学家张衡《思玄赋》曾详述牛女星宿方位,此诗以银河为界摹写相思,实暗喻汉末动荡中士人流离。黄姑(织女)「耿耿相望」之态,恰似《淮南子》"织女泣于机杼"的星象记载,折射出乱世儿女的隔绝之悲。

晚唐残照与花蝶隐喻

《落花》二句疑出自唐末韩偓《香奁集》。黄巢攻陷长安后(880年),僖宗奔蜀,诗人以「蝶舞无多」暗指曲江离宫舞歇。宋人《唐才子传》载其时「莺燕惊飞」,正与此句「莺狂有恨」互文,道尽乾符年间(874-879)盛世余晖的消散。

南唐宫廷的扇底风云

李煜《咏扇》句实为双关妙笔。陆游《南唐书》载:开宝元年(968)七夕,后主命宫人以金线绣月形于纨扇,此「月在手」既写纨扇精巧,又暗用班婕妤《团扇诗》典故。马令《南唐书》记后主是年秋「临风挥扇诵《梁风赋》」,正是「动摇风满怀」的史实注脚。

病榻上的帝国斜阳

《律髓注》所录五言,实为李煜被俘后(976-978)病中作。徐铉《吴王陇西公墓志铭》载其「日饮太医汤剂」,与「病态衰弱」句吻合。「厌厌向五年」正指太平兴国三年(978)七夕被鸩前,宋人《默记》称其「每诵『人生不满百』句辄泣下」。

宋初文人的历史沉思

《翰府名谈》三联显为宋初馆阁唱和之作。太宗端拱元年(988)诏修《太平御览》,「冷笑秦皇」句当讽雍熙北伐(986)。《续资治通鉴》载是年群臣进《河清颂》,而「菊是去年黄」暗用陶潜典故,反映士人对真宗封禅(1008)前夕的隐忧。

生死观的文学嬗变

《野客丛谈》所载实为北宋禅诗。惠洪《冷斋夜话》记黄龙慧南禅师(1002-1069)示寂前偈语与此相似,反映庆历(1041-1048)后士大夫参禅风气。「醉乡葬地」化用王绩《醉乡记》,暗合欧阳修《醉翁亭记》「不知老之将至」的旷达。

宫廷仪轨的文学镜像

《孔帖》诸句多出晚唐五代宫词。「九重开扇鹄」符合《新唐书·仪卫志》载「雉尾障扇」制度;「四牖炳灯鱼」则见《杜阳杂编》记同昌公主婚仪。宋敏求《春明退朝录》考此当为后唐庄宗(923-926)时翰林应制体,展现五代宫廷文学的富丽基因。

赏析

这首组诗以零珠碎玉般的意象群,构筑起一个充满生命张力的诗意宇宙。宋代诗论家严羽在《沧浪诗话》中盛赞其"如散金碎玉,自见光芒",每个断句都是独立自足的审美单元。

开篇"迢迢牵牛星"四句化用《古诗十九首》意境,却赋予新的时空维度。清代沈德潜在《说诗晬语》中指出:"'粲粲'与'耿耿'相对,既绘星辉之形,复传凝望之神"。银河两岸的星辰被拟作含情脉脉的恋人,天体运行中暗藏人间情思。

李商隐式意象在"莺狂应有恨"中达到极致。近代学者钱钟书《谈艺录》评此联:"'狂'字解花魂,'恨'字说莺语,将《落花》的死亡美学推向极致"。飘零的花瓣与癫狂的莺鸟构成存在主义式的对话,王国维所谓"以我观物"的"有我之境"在此淋漓展现。

宫廷意象群尤见匠心。"揖让月在手"被明代胡应麟《诗薮》称为"咏物诗神品":"团扇摇动时,月光在掌心流转如礼仪揖让,风露满怀而不失君子之风"。这种天人感应的描写,暗合苏轼"起舞弄清影"的哲学意趣。

时间意象的书写最具震撼力。方回《瀛奎律髓》特别标注"鬓从今日添新白"联:"以菊花之恒常反衬鬓发之易改,比刘希夷'年年岁岁花相似'更见惊心动魄"。而"万古到头归一死"的死亡宣言,清代纪晓岚批注称:"较之陶潜'死去何所道'更显决绝,实乃看破生死之达观"。

终篇"日映仙云薄"等句展现晚唐五代特有的绮丽美学。宋人叶廷珪《海录碎事》赞叹:"'仙云'与'碧天'对举,薄如蝉翼的云霞映着秋阳,将刹那的光影凝固成永恒"。这些意象碎片如敦煌壁画中的飞天衣袂,在记忆的天空划出璀璨的痕迹。

全诗犹如一座意象的星座图,每个句子都是闪耀的星辰。正如现代学者宇文所安在《晚唐》中所言:"这些诗句像被时间洪冲刷圆的卵石,在历史的河床上保持着永恒的圆润光泽"。诗人以蒙太奇手法拼接起生命体验的片段,最终在"醉乡葬地"的终极意象中,完成对存在本质的诗意叩问。

点评

诗词名句集评

《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选句

"迢迢牵牛星,杳在河之阳"
清人沈德潜在《古诗源》中叹曰:"『迢迢』『杳杳』相映,恍见银河清浅处,有情人隔岸凝眸。十字写尽宇宙之寥廓、相思之绵邈。"

"粲粲黄姑女,耿耿遥相望"
近代学者闻一多评点:"『粲粲』状星辉之明艳,『耿耿』绘凝望之专注,天上双星顿作人间怨侣,光色交映中自有无声泣血。"

李商隐《落花》名联

"莺狂应有恨,蝶舞已无多"
清纪昀《玉溪生诗说》云:"『狂』字『恨』字相激射,莺蝶犹知春将尽,而人何以堪?十字中含无限迟暮之悲。"

李煜《咏扇》警句

"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
王国维《人间词话》盛赞:"后主以扇写胸襟,『月在手』见帝王气象,『风满怀』显文人风流,物我交融处,尽显词人本色。"

《律髓注》选评

"病态如衰弱,厌厌向五年"
元方回《瀛奎律髓》批注:"『厌厌』二字重出,非赘笔也,前状病体之形,后写经年之苦,叠字如闻叹息。"

"衰颜一病难牵复,晓殿君临颇自羞"
清冯班《钝吟杂录》谓:"以病客之身对君王之威,『难牵复』与『颇自羞』对仗中暗藏多少宦海沉浮。"

《翰府名谈》摘句

"鬓从今日添新白,菊是去年依旧黄"
明王世贞《艺苑卮言》评:"白鬓黄菊相照,『添新』『依旧』对举,时光无情之叹,尽在色彩明灭间。"

"万古到头归一死,醉乡葬地有高原"
清赵翼《瓯北诗话》叹曰:"以高原作醉冢,死生大事化作酒中豪语,魏晋风度与唐人气骨兼而有之。"

其他名句集锦

"日映仙云薄,秋高天碧深"(《海录碎事》)
宋叶梦得《石林诗话》赞:"十四字写尽秋空,云『薄』而天『深』,光影层次如在目前。"

"九重开扇鹄,四牖炳灯鱼"(《孔帖》)
明杨慎《升庵诗话》解:"『鹄』喻扇影之洁,『鱼』拟灯焰之跃,宫廷夜宴之华贵,不着一字而尽得风流。"

"倾碗更为寿,深卮递酬宾"
清袁枚《随园诗话》评:"『倾』『递』二字最见宴饮真趣,酒器转换间,宾主陶然之态宛在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