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宫墙时,丝竹声里藏着盛唐最后的繁华。《思归乐》的诞生,恰似玄宗朝那幅金线渐褪的织锦——开元天宝年间的乐府旧题,在安史之乱后的岁月里被文人们反复吟咏,如同杜牧笔下"商女不知亡国恨"的续篇。
史载天宝十三载,太常寺颁布的曲目中已有《思归乐》调名。当李白在沉香亭北醉写清平调时,这种融合胡乐与中原音律的燕乐新声,正随着西域传来的筚篥声飘满长安。诗中"晚日催弦管"的急管繁弦,恰是《教坊记》中记载的"促拍"演奏法,而"春风入绮罗"的奢靡,分明是《明皇杂录》里贵妃舞衣缀满珍珠的残影。
考古发现的唐代银鎏金舞马衔杯纹壶上,那些随着《倾杯乐》起舞的骏马,或许也曾听过类似的旋律。诗中"杏花偏落舞衫多"的意象,与新疆阿斯塔纳墓出土的唐代舞俑衣裳纹样惊人吻合——那些散落的花瓣,原是织工用五色丝线绣出的长安春色。
当渔阳鼙鼓惊破霓裳羽衣曲,杜甫在《江南逢李龟年》里听见的,或许正是这曲调的变奏。"三江雁亦稀"的苍茫,暗合《旧唐书·音乐志》记载的肃宗朝"十不存二三"的乐工流散。而"连天汉水广"的浩叹,恰是《通典》所述天宝末年"百姓凋敝,衣冠迁徙"的史诗注脚。那些落在舞衣上的杏花,终究化为《全唐诗》里飘零的残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