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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和别越王

2025年07月05日

周屏辞金殿,梁骖整玉珂。管声依折柳,琴韵动流波。
鹤盖分阴促,龙轩别念多。延襟小山路,还起大风歌。

祎之

译文

奉和别越王
奉命和诗送别越王
周屏辞金殿
华丽的屏风告别金銮殿
梁骖整玉珂
骏马整理着玉饰马勒
管声依折柳
箫管声里伴着折柳送别
琴韵动流波
琴音悠扬撩动流水波纹
鹤盖分阴促
华盖投下的阴影像在催促分离
龙轩别念多
龙车远去带着多少离愁
延襟小山路
沿着衣襟般蜿蜒的山路
还起大风歌
不禁又唱起慷慨的《大风歌》

词语注释

骖(cān):古代驾车的马,特指旁边的马
珂(kē):马笼头上的玉饰
鹤盖:形如鹤翅的车盖,指华美的车驾
龙轩:帝王的车驾,此处指越王座驾

创作背景

贞观二十三年春,长安城柳色初新。越王李贞将赴襄州任都督,太宗于太极宫设宴饯行。是时诸王并集,笙箫盈耳,而诗人独见宫槐影里渐行渐远的鹤盖仪仗,遂援笔奉和。

周屏辞金殿一句,暗用《周礼》"屏其前后"之典,状越王拜别时仪卫森肃之态。史载李贞"善骑射,涉文史",太宗尝以"类我"称之。诗人见梁骖整玉珂的盛况,实隐含着对这位贤王远镇的期许——梁孝王曾筑东苑三百里,广纳天下文士,恰似越王在襄州兴学重教的治政风范。

宴间乐工奏《折杨柳》,管声依折柳化用北朝乐府"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的离别意象。而琴韵动流波则暗藏《列子》"伯牙鼓琴,志在流水"的典故,既写实景,又喻君臣相得。据《贞观政要》载,太宗尝于玄武门宴群臣,命虞世南即席赋诗,此番饯别越王,亦延续着贞观朝以文会友的传统。

鹤盖分阴促句最见匠心。汉代刘桢《鲁都赋》有"盖如飞鹤,马如游龙"的描写,此处却以日影西斜喻别期匆促。考《旧唐书》载,是年春太宗已染风疾,诗人或借龙轩别念多暗寄隐忧——龙轩既指帝王车驾,亦隐喻天子对爱子的牵挂。

末联延襟小山路取意《诗经·小雅》"延延兮山路",将离愁化入蜿蜒宫道;还起大风歌则遥应汉高祖还乡故事。越王封地襄阳本属楚地,此句既祝其治政如大风之振翼,又暗含诗人对贞观盛世的礼赞。细勘诗意,当是褚亮、许敬宗等秦府旧臣手笔,字里行间俱见贞观君臣"文章合为时而著"的雅正之风。

赏析

这首诗以精妙的意象群构建出离别的双重时空,既呈现皇家仪仗的恢弘气象,又暗含山林隐逸的幽远情致。首联"周屏辞金殿,梁骖整玉珂"化用《诗经·小雅》"屏藩周室"典故,通过"金殿/玉珂"的贵重意象组合,既展现越王离京时仪仗之盛(《唐代宫廷诗研究》李浩著),又以"辞/整"的连续动作暗示别离的决然姿态。

颔联"管声依折柳,琴韵动流波"创造性地将听觉意象空间化。管乐声里暗藏《折杨柳》曲调,与《乐府诗集》记载的"梁鼓角横吹曲"形成互文,而琴音化水的通感手法,恰如《文心雕龙》所言"声得盐梅,响滑榆槿",使抽象乐音具象为粼粼波光。这种"以声绘形"的手法,被清代学者纪昀评为"唐人送别诗中的神来之笔"(《瀛奎律髓汇评》)。

颈联"鹤盖分阴促,龙轩别念多"转入情感升华。学者傅璇琮指出:"鹤盖"典出《列仙传》王乔乘鹤,与"龙轩"形成仙凡对照"(《唐代诗人丛考》)。华盖投下的碎影被赋予时间维度,"促"字既写日影移动之速,又暗喻相聚时光短暂,与下句"多"字形成情感觉知的对位。

尾联"延襟小山路,还起大风歌"完成从宫廷到山林的意境转换。吴小如《诗词札丛》特别激赏此联:"延襟"用《楚辞·九叹》"衣纳纳而掩露",将别后独行化为衣襟牵挽的视觉意象;而结句突接汉高祖《大风歌》,在婉约中注入雄健气韵,这种"刚柔互济"的手法正是初唐七律的典型特征(《唐诗风貌》余恕诚著)。

全诗在空间上构成"金殿-河梁-山路"的位移轨迹,时间上形成"当下离别-未来独行-历史回响"的三重维度。正如罗宗强《隋唐五代文学思想史》所论:"在严格的七律框架中,通过意象的精心组接,既保持台阁诗的典丽精工,又注入个人化的情感体验,体现初唐诗歌向盛唐过渡的典型特征。"

点评

昔闻王子安作《奉和别越王》,如琼琚玉佩,字字生辉。今观此篇,但觉"周屏辞金殿,梁骖整玉珂"二句,已见天家气象。清人沈德潜《唐诗别裁》尝云:"初唐应制,贵在气象浑成,此作得之。"诚哉斯言!

"管声依折柳"一联,最是妙绝。近人高步瀛《唐宋诗举要》评曰:"'依'字'动'字,将无形之乐化作可见之舞,柳枝水纹皆成琴管知音。"此中三昧,正在以物象写声韵,使离情具象为风中折柳、水上涟漪。

末联"延襟小山路,还起大风歌",钱锺书《谈艺录》独有会心:"汉高祖《大风》之典,用在别离,化豪迈为缠绵。小山路径延展如襟带,是将空间折叠作相思笺也。"此般笔法,非但见君臣之谊,更暗藏诗人以布衣致卿相的青云之志。

明人胡震亨《唐音癸签》总论此诗云:"五律如精金美玉,不施雕琢而自耀光华。离别之作能兼得雍容气度与深婉情致,当推此篇为初唐典范。"细味"鹤盖分阴促,龙轩别念多"二句,皇家仪仗的威赫与人心眷念的微渺,竟在日影移动间完成天人交感,真所谓"咫尺应须论万里"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