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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怀二首

2025年07月05日

人生贵是男,丈夫重天机。未达善一身,得志行所为。
嗟余竟轗轲,将老逢艰危。胡雏逼神器,逆节同所归。
河雒化为血,公侯草间啼。西京复陷没,翠盖蒙尘飞。
万姓悲赤子,两宫弃紫微。倏忽向二纪,奸雄多是非。
本朝再树立,未及贞观时。日给在军储,上官督有司。
高贤迫形势,岂暇相扶持。疲苶苟怀策,栖屑无所施。
先王实罪己,愁痛正为兹。岁月不我与,蹉跎病于斯。
夜看丰城气,回首蛟龙池。齿发已自料,意深陈苦词。
邦危坏法则,圣远益愁慕。飘飖桂水游,怅望苍梧暮。
潜鱼不衔钩,走鹿无反顾。皦皦幽旷心,拳拳异平素。
衣食相拘阂,朋知限流寓。风涛上春沙,千里侵江树。
逆行少吉日,时节空复度。井灶任尘埃,舟航烦数具。
牵缠加老病,琐细隘俗务。万古一死生,胡为足名数。
多忧污桃源,拙计泥铜柱。未辞炎瘴毒,摆落跋涉惧。
虎狼窥中原,焉得所历住。葛洪及许靖,避世常此路。
贤愚诚等差,自爱各驰骛。羸瘠且如何,魄夺针灸屡。
拥滞僮仆慵,稽留篙师怒。终当挂帆席,天意难告诉。
南为祝融客,勉强亲杖屦。结托老人星,罗浮展衰步。

杜甫

译文

人生贵是男,丈夫重天机。
人生最可贵的是做男子汉,大丈夫应重视天命机缘。
未达善一身,得志行所为。
若未能完善自身,得志时也要践行理想。
嗟余竟轗轲,将老逢艰危。
可叹我一生坎坷,年老又逢艰难危机。
胡雏逼神器,逆节同所归。
胡人逼迫皇权,叛逆之徒终将自食其果。
河雒化为血,公侯草间啼。
黄河洛水染成血色,王公贵族在荒野哀泣。
西京复陷没,翠盖蒙尘飞。
长安再度陷落,华盖蒙尘飘摇。
万姓悲赤子,两宫弃紫微。
百姓为幼主悲泣,两宫弃守帝王之位。
倏忽向二纪,奸雄多是非。
转眼近二十年,奸雄作乱是非纷扰。
本朝再树立,未及贞观时。
朝廷虽重建,却不及贞观盛世。
日给在军储,上官督有司。
每日忙于军需供给,上官督促官员执行。
高贤迫形势,岂暇相扶持。
贤才迫于形势,哪有闲暇互相扶持。
疲苶苟怀策,栖屑无所施。
疲惫不堪空怀良策,卑微无处施展。
先王实罪己,愁痛正为兹。
先王自责罪己,忧愁痛苦正因如此。
岁月不我与,蹉跎病于斯。
岁月不等人,虚度光阴病痛缠身。
夜看丰城气,回首蛟龙池。
夜观丰城剑气,回望蛟龙潜游之池。
齿发已自料,意深陈苦词。
牙齿头发已衰败,心意深沉倾诉苦楚。
邦危坏法则,圣远益愁慕。
国家危亡法度败坏,圣君远去更添愁思。
飘飖桂水游,怅望苍梧暮。
漂泊在桂水之畔,怅然遥望苍梧暮色。
潜鱼不衔钩,走鹿无反顾。
潜鱼不咬钩,奔鹿不回头。
皦皦幽旷心,拳拳异平素。
高洁旷达之心,恳切不同于往日。
衣食相拘阂,朋知限流寓。
衣食所困,朋友知己限于漂泊。
风涛上春沙,千里侵江树。
风浪卷起春沙,千里侵袭江边树木。
逆行少吉日,时节空复度。
逆势而行少有吉日,虚度光阴空叹时节。
井灶任尘埃,舟航烦数具。
井灶积满尘埃,舟船频繁准备。
牵缠加老病,琐细隘俗务。
老病缠身,琐碎俗务束缚。
万古一死生,胡为足名数。
万古生死同一,何必计较名利。
多忧污桃源,拙计泥铜柱。
多忧污染了桃源,笨拙之计困于铜柱。
未辞炎瘴毒,摆落跋涉惧。
未避炎热瘴毒,摆脱跋涉恐惧。
虎狼窥中原,焉得所历住。
虎狼窥视中原,怎能安居乐业。
葛洪及许靖,避世常此路。
葛洪与许靖,避世常走此路。
贤愚诚等差,自爱各驰骛。
贤愚确有差别,自爱者各奔前程。
羸瘠且如何,魄夺针灸屡。
瘦弱又能如何,魂魄被针灸屡次夺走。
拥滞僮仆慵,稽留篙师怒。
停滞不前僮仆懒散,耽搁船夫恼怒。
终当挂帆席,天意难告诉。
终将扬帆起航,天意难以诉说。
南为祝融客,勉强亲杖屦。
南方成为祝融之客,勉强拄杖而行。
结托老人星,罗浮展衰步。
依托老人星,在罗浮山迈着衰老步伐。

词语注释

轗轲(kǎn kē):坎坷,困顿不得志。
胡雏:指安禄山等胡人叛乱者。
神器:指帝位、皇权。
河雒:黄河与洛水,代指中原地区。
翠盖:帝王仪仗中的华盖,代指朝廷。
紫微:紫微垣,星宿名,喻指帝王宫殿。
疲苶(pí nié):疲惫不堪。
栖屑:卑微琐碎。
皦皦(jiǎo jiǎo):明亮洁白貌,喻高洁。
拳拳:恳切诚挚貌。
拘阂:阻碍限制。
羸瘠(léi jí):瘦弱。
稽留:停留耽搁。
祝融:南方之神,此处指岭南地区。
杖屦(jù):手杖和鞋子,指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