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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历三年春白帝城放船出瞿塘峡久居夔府将适…凡四十韵

2025年07月05日

老向巴人里,今辞楚塞隅。入舟翻不乐,解缆独长吁。
窄转深啼狖,虚随乱浴凫。石苔凌几杖,空翠扑肌肤。
叠壁排霜剑,奔泉溅水珠。杳冥藤上下,浓澹树荣枯。
神女峰娟妙,昭君宅有无。曲留明怨惜,梦尽失欢娱。
摆阖盘涡沸,欹斜激浪输。风雷缠地脉,冰雪耀天衢。
鹿角真走险,狼头如跋胡。恶滩宁变色,高卧负微躯。
书史全倾挠,装囊半压濡。生涯临臬兀,死地脱斯须。
不有平川决,焉知众壑趋。乾坤霾涨海,雨露洗春芜。
鸥鸟牵丝飏,骊龙濯锦纡。落霞沉绿绮,残月坏金枢。
泥笋苞初荻,沙茸出小蒲。雁儿争水马,燕子逐樯乌。
绝岛容烟雾,环洲纳晓晡。前闻辨陶牧,转眄拂宜都。
县郭南畿好,津亭北望孤。劳心依憩息,朗咏划昭苏。
意遣乐还笑,衰迷贤与愚。飘萧将素发,汩没听洪炉。
丘壑曾忘返,文章敢自诬。此生遭圣代,谁分哭穷途。
卧疾淹为客,蒙恩早厕儒。廷争酬造化,朴直乞江湖。
滟滪险相迫,沧浪深可逾。浮名寻已已,懒计却区区。
喜近天皇寺,先披古画图。应经帝子渚,同泣舜苍梧。
朝士兼戎服,君王按湛卢。旄头初俶扰,鹑首丽泥涂。
甲卒身虽贵,书生道固殊。出尘皆野鹤,历块匪辕驹。
伊吕终难降,韩彭不易呼。五云高太甲,六月旷抟扶。
回首黎元病,争权将帅诛。山林托疲苶,未必免崎岖。

杜甫

译文

老向巴人里,今辞楚塞隅。
曾在巴蜀之地久居,如今告别楚地边陲。
入舟翻不乐,解缆独长吁。
登上小舟反生愁绪,解开缆绳独自叹息。
窄转深啼狖,虚随乱浴凫。
峡谷迂回猿声哀切,野鸭戏水虚影随波。
石苔凌几杖,空翠扑肌肤。
石上青苔侵染手杖,山间绿意沁透衣衫。
叠壁排霜剑,奔泉溅水珠。
层叠山壁如霜剑耸立,飞溅泉水似珍珠散落。
杳冥藤上下,浓澹树荣枯。
幽深藤蔓攀援缠绕,疏密树木荣枯交错。
神女峰娟妙,昭君宅有无。
神女峰秀丽绝伦,昭君宅似有还无。
曲留明怨惜,梦尽失欢娱。
曲调中寄托哀怨,梦醒时欢愉尽散。
摆阖盘涡沸,欹斜激浪输。
漩涡翻腾如沸水,激浪倾斜似败阵。
风雷缠地脉,冰雪耀天衢。
风雷交织大地震颤,冰雪辉映天际通明。
鹿角真走险,狼头如跋胡。
鹿角滩险象环生,狼头礁似兽跋涉。
恶滩宁变色,高卧负微躯。
险滩岂会因我改色,仰卧舟中托付此身。
书史全倾挠,装囊半压濡。
书籍史册尽数散乱,行囊半湿负重难行。
生涯临臬兀,死地脱斯须。
人生濒临险境,死地瞬息逃脱。
不有平川决,焉知众壑趋。
若无平原开阔,怎显群壑奔涌。
乾坤霾涨海,雨露洗春芜。
天地阴霾如海涨潮,雨露洗净春日荒芜。
鸥鸟牵丝飏,骊龙濯锦纡。
鸥鸟衔丝翩翩起舞,骊龙戏水锦鳞蜿蜒。
落霞沉绿绮,残月坏金枢。
晚霞沉入碧绿绸缎,残月黯淡金色天枢。
泥笋苞初荻,沙茸出小蒲。
泥中嫩笋初生荻芽,沙边茸草冒出小蒲。
雁儿争水马,燕子逐樯乌。
雁群争啄水中生物,燕子追逐桅顶乌鸦。
绝岛容烟雾,环洲纳晓晡。
孤岛笼罩朦胧烟雾,沙洲迎接晨昏交替。
前闻辨陶牧,转眄拂宜都。
先前听闻陶牧故事,转眼已过宜都城郭。
县郭南畿好,津亭北望孤。
城南郊野风光秀美,渡口亭台北望孤寂。
劳心依憩息,朗咏划昭苏。
疲惫心灵暂得休憩,高声吟诵唤醒生机。
意遣乐还笑,衰迷贤与愚。
排遣愁绪重展笑颜,衰老模糊贤愚界限。
飘萧将素发,汩没听洪炉。
白发萧疏随风飘散,沉浮任由命运熔炉。
丘壑曾忘返,文章敢自诬。
山水之乐曾忘归途,文章才华岂敢自贬。
此生遭圣代,谁分哭穷途。
生逢盛世何其有幸,谁人会为困顿哀哭。
卧疾淹为客,蒙恩早厕儒。
卧病他乡久作客,承蒙恩泽列文儒。
廷争酬造化,朴直乞江湖。
朝堂激辩报天地,质朴率真求隐逸。
滟滪险相迫,沧浪深可逾。
滟滪堆险峻逼人,沧浪水深可渡越。
浮名寻已已,懒计却区区。
虚名追逐终成空,懒得计较琐碎事。
喜近天皇寺,先披古画图。
欣喜临近天皇寺,先展古画细品鉴。
应经帝子渚,同泣舜苍梧。
理当经过帝子洲,共悼舜帝苍梧泣。
朝士兼戎服,君王按湛卢。
朝臣身着戎装,君王手按宝剑。
旄头初俶扰,鹑首丽泥涂。
战事初起旌旗乱,鹑首星耀泥泞途。
甲卒身虽贵,书生道固殊。
兵卒虽得一时贵,书生志趣本不同。
出尘皆野鹤,历块匪辕驹。
超脱尘世似野鹤,历经磨难非辕驹。
伊吕终难降,韩彭不易呼。
伊尹吕尚难再得,韩信彭越不易召。
五云高太甲,六月旷抟扶。
祥云环绕太甲山,六月长空任翱翔。
回首黎元病,争权将帅诛。
回望百姓多疾苦,将帅争权相残杀。
山林托疲苶,未必免崎岖。
寄身山林求安宁,未必能避世路艰。

词语注释

狖(yòu):古指长尾猿
凫(fú):野鸭
臬兀(niè wù):危险不安貌
骊龙(lí lóng):黑龙,传说颔下有宝珠
纡(yū):弯曲缠绕
荻(dí):芦苇类植物
樯乌(qiáng wū):桅杆上的乌鸦形风向标
晡(bū):申时,傍晚
苶(nié):疲倦貌
欹斜(qī xié):倾斜不正
汩没(gǔ mò):沉浮
滟滪(yàn yù):长江瞿塘峡险滩
旄头(máo tóu):星宿名,古代喻指胡人
鹑首(chún shǒu):星次名,对应秦地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