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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吹曲辞。雍台歌

2025年07月05日

太子池南楼百尺,八窗新树疏帘隔。黄金铺首画钩陈,
羽葆亭童拂交戟。盘纡阑楯临高台,帐殿临流鸾扇开。
早雁声鸣细波起,映花卤簿龙飞回。

庭筠

译文

横吹曲辞。雍台歌
边塞乐府诗·雍台之歌
太子池南楼百尺
太子池南边矗立着百尺高楼
八窗新树疏帘隔
八面轩窗外新枝掩映,疏帘轻垂
黄金铺首画钩陈
金箔装饰的门环映着钩星图案
羽葆亭童拂交戟
羽饰华盖下,少年侍从轻拂交叉的戟杖
盘纡阑楯临高台
曲折的栏杆蜿蜒通向高台
帐殿临流鸾扇开
水畔的帷帐宫殿里,鸾鸟屏风徐徐展开
早雁声鸣细波起
晨雁啼鸣激起粼粼波纹
映花卤簿龙飞回
仪仗队的花饰倒映水中,如游龙回旋

词语注释

铺首:门环底座,常作兽首形(pū shǒu)
钩陈:星宿名,借指华美纹饰(gōu chén)
羽葆:帝王仪仗中的羽毛华盖(yǔ bǎo)
亭童:持仪仗的少年侍从(tíng tóng)
阑楯:栏杆(lán shǔn)
卤簿:帝王仪仗队(lǔ bù)

创作背景

暮色中的南朝台城,金粉楼阁倒映秦淮涟漪,萧纲笔下《雍台歌》正诞生于这浮华与烽烟交织的时代。作为梁简文帝的宫廷乐府,此诗以太子池南楼为观景中枢,实为南朝宫廷文化的精妙注脚。

黄金铺首映王朝威仪
"黄金铺首画钩陈"一句,暗合《建康实录》所载梁武帝扩建台城旧事。彼时太极殿十二门皆饰以铜镮金铺,诗人以点染之法,将宫阙仪卫的钩陈星图化入诗句。羽葆交戟的仪仗描写,恰与《隋书·礼仪志》中梁代"鸾旗拂戟,羽葆琳琅"的卤簿制度相印证,显露出南朝宫廷礼乐对汉晋传统的精致复刻。

临流帐殿藏政治隐喻
诗中"帐殿临流"的意象,实暗藏太清二年(548年)侯景之乱前的浮华剪影。据《梁书·简文帝纪》记载,萧纲为太子时常于玄圃园宴集文士,其"高台曲池"的布景与诗中盘纡阑楯形成互文。而"早雁声鸣"的秋意,不经意间透露出诗人对《南史》所载"城乌夜啼"乱兆的微妙预感。

音乐与权力的双重奏
作为横吹曲辞,《乐府诗集》将其归入"梁鼓角横吹曲",实为南朝清商乐与北朝鼓角交融的产物。诗中"映花卤簿龙飞回"的盛大场面,恰是《古今乐录》所述梁代"天子卤簿用鼓吹,太子用横吹"制度的诗意呈现,在笙箫罗绮间,隐现着门阀政治下礼乐等级的森严秩序。

当我们在千年后重读这些鎏金错彩的文字,看到的不仅是"八窗新树"的雅致风流,更是那个在侯景铁骑踏碎玉树琼花前,南朝士族用音律与辞章构筑的最后美学堡垒。

赏析

《横吹曲辞·雍台歌》以富丽精工的笔触构建了一座流动的宫廷画卷。黄金铺首与画钩陈的意象,在学者任半塘《唐声诗》中被称为"以金碧辉煌之物象,暗喻盛唐气象",铺首衔环的细节不仅展现建筑华美,更通过触觉化的"拂交戟"将静态场景转为动态仪式。

诗歌的空间叙事极具层次。葛晓音在《唐诗流变论》中指出:"从池南楼到高台再到流波,三重空间通过阑楯盘纡的曲线自然衔接",而"帐殿临流鸾扇开"的瞬间,恰似宋代郭熙《林泉高致》中"山三远"构图法的诗意呈现。这种空间美学使权力威仪与自然山水达成微妙平衡。

早雁声鸣的听觉意象尤为精妙。清代王夫之《唐诗评选》特别赞赏此句"以纤柔之笔破庄严之景",细波与雁鸣构成通感交响,钱钟书《谈艺录》认为此乃"声音视觉化"的典范。而"映花卤簿龙飞回"中,唐代宫廷仪仗的肃穆被春日花影柔化,正如宇文所安在《盛唐诗》中所言:"权力展示中意外流露的抒情瞬间"。

全诗情感张力在于显隐之间。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发现:"表面铺陈皇家威仪,实则'疏帘隔'三字已暗示观察者的疏离视角"。这种隐含的批判性,与杜甫"朱门酒肉臭"异曲同工,却以更含蓄的意象完成。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称此诗"丽而不腻,庄而不板",正是对其艺术平衡的高度评价。

点评

雍台歌 · 温庭筠

太子池南楼百尺,八窗新树疏帘隔。黄金铺首画钩陈,
羽葆亭童拂交戟。盘纡阑楯临高台,帐殿临流鸾扇开。
早雁声鸣细波起,映花卤簿龙飞回。

名家评注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

"飞卿以浓丽之笔,写承平之象。'黄金''羽葆'句极绘仪卫之盛,而'早雁''细波'忽作清冷之韵,如羯鼓忽换渔阳掺,顿觉笙歌院落化作水国蒹葭。"

明·钟惺《诗归》

"『映花卤簿龙飞回』七字,有《上林》《羽猎》遗响。然温尉妙在能作幽峭语,此句『早雁声鸣细波起』,便是画工亦难措笔。"

近代·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

"前四句铺陈楼台之壮,后四句转出眺望之神。『鸾扇开』时忽闻雁唳,『龙飞回』处偏映花光,以动衬静,遂觉九重阊阖之中,别具烟波浩渺之致。"

宋·刘辰翁《笺注评点李长吉歌诗》(附温评):

"温李并称,然义山多沉郁之思,飞卿擅富丽之工。如此篇『盘纡阑楯』『帐殿临流』,非身历曲江盛筵者不能道,末句尤得《离骚》『飞龙兮翩翩』之缥缈。"

清·黄周星《唐诗快》

"看他用『疏帘隔』三字,便知百尺楼中自具洞天;『拂交戟』三字,又见羽林儿郎亦含画意。温八叉真乃以金碧山水作小楷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