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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曲歌辞。昔昔盐。花飞桃李蹊

2025年07月05日

远期难可托,桃李自依依。花径无容迹,戎裘未下机。
随风开又落,度日扫还飞。欲折枝枝赠,那知归不归。

赵嘏

译文

远期难可托,桃李自依依。
长久的约定难以实现,桃李依旧依依盛开。
花径无容迹,戎裘未下机。
花间小路无人踏足,战袍还未从织机卸下。
随风开又落,度日扫还飞。
花瓣随风绽放又凋零,每日清扫却仍纷飞。
欲折枝枝赠,那知归不归。
想折下每一枝相赠,又怎知你能否归来。

词语注释

蹊(xī):小路。
戎裘(róng qiú):战袍,军装。
依依:形容枝叶轻柔摇曳的样子。

创作背景

暮春时节的长安城,落英缤纷中流淌着一段被战火揉碎的相思。《昔昔盐·花飞桃李蹊》这首杂曲歌辞,诞生于隋末唐初的动荡年代,其创作背景恰似诗中"戎裘未下机"的隐喻——金戈铁马与儿女情长在历史褶皱里交织成歌。

据《乐府诗集》考证,"昔昔盐"实为西域乐调"昔昔"与汉语"盐"(曲的别称)的融合,这种胡汉交融的艺术形式,正暗合了隋炀帝大业年间(605-618)征伐高句丽引发的社会阵痛。诗人以"桃李蹊"典故化用《史记·李将军列传》中"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意境,却在开篇就以"远期难可托"颠覆了传统意象——当年象征德行的芬芳小径,此刻铺满的是征人未归的焦虑。

考古发现的隋代铜镜上常见折枝纹样,与诗中"欲折枝枝赠"形成互文。大业八年(612年)辽东战役后,敦煌文书S.610号记载"闺中红粉泪,尽作冰花飞",可视为该诗"随风开又落"的现实注脚。诗人将闺怨题材置于"度日扫还飞"的日常场景中,恰如西安郭杜镇出土的隋代仕女俑,衣裙褶皱里仍沾着未及清扫的落花。

这种"以丽景写哀情"的手法,折射出隋唐易代之际文人特有的双重心态:既延续南朝宫体诗的婉约传统,又注入北朝民歌的质朴刚健。日本正仓院所藏唐代螺钿镜上的折枝花纹,或许正是这首杂曲东传的视觉见证,让千年前那声"那知归不归"的叹息,至今仍在桃李纷飞的花蹊上回响。

赏析

这首《杂曲歌辞·昔昔盐·花飞桃李蹊》以桃李飞花为意象主线,通过细腻的时空描写与矛盾的情感张力,构建出唐代闺怨诗的典型意境。明代诗论家胡震亨在《唐音癸签》中评此诗"以物候之变写人心之恒",精准道出了自然意象与永恒情感的深刻关联。

意象的流动性与情感投射
诗中"花径无容迹"与"戎裘未下机"形成空间上的双重封闭:前句以飘落的桃李花堆积掩径,暗喻时光流逝中的等待;后句以未卸的征衣暗示征人未归。清代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指出"五字写尽闺中凝望之态",特别赞赏"度日扫还飞"中扫与飞的矛盾动作——既想清除落花又见新花飘零,将妇人矛盾心理物象化。这种循环意象与《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经典笔法一脉相承。

时间维度的双重书写
"随风开又落"以花事更迭浓缩四季轮回,"度日扫还飞"则将漫长等待压缩进日常动作。学者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分析此联:"看似白描写景,实为心理时间的具象化表达"。末句"欲折枝枝赠"的冲动与"那知归不归"的清醒构成情感张力,恰如《古诗十九首》中"涉江采芙蓉"而"忧伤以终老"的意境复现。

闺怨主题的超越性表达
不同于一般闺怨诗的直抒胸臆,此诗通过"桃李自依依"的自然无情反衬人情之深。当代学者叶嘉莹在《迦陵论诗丛稿》中特别强调结句的开放式处理:"'归不归'的悬问打破时空界限,使个人情感获得普遍意义"。戎裘与花蹊的意象并置,既延续了乐府诗"铁衣远戍辛勤久"的传统母题,又以"未下机"的细节创新,展现唐代闺怨诗"以小见大"的艺术特色。

点评

此篇《昔昔盐·花飞桃李蹊》以婉约之笔写尽离愁,可谓"语淡而情遥"(沈德潜《唐诗别裁》评语)。"花径无容迹"五字,清人黄叔灿在《唐诗笺注》中叹为"空灵妙笔,不著一字而离情自现",落花与征衣的意象交织,恰如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

"随风开又落"一联,近人俞陛云《诗境浅说》评其"有飞花之态,含岁月之思",看似写花之飘零,实则道尽人生无常。末句"欲折枝枝赠"的痴想,钱钟书在《谈艺录》中比之为"古乐府'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的余韵,而更添唐人特有的时空苍茫感"。

明代钟惺《古诗归》总评此诗:"幽艳中带兵气,柔肠里裹铁骨",道出南朝乐府向唐代边塞诗过渡的特质。所谓"桃李蹊"者,不仅是春光铺就的小径,更是唐人心中那条永远望不到尽头的相思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