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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曲歌辞。鸣雁行

2025年07月05日

朔风动地来,吹起沙上声。闺中有边思,玉箸此时横。
莫怕儿女恨,主人烹不鸣。

龟蒙

译文

朔风动地来
北风呼啸席卷大地而来
吹起沙上声
扬起沙尘发出凄厉声响
闺中有边思
深闺中人正思念着戍边亲人
玉箸此时横
玉制的筷子此刻横搁(暗指食不下咽)
莫怕儿女恨
不要担忧儿女的怨恨
主人烹不鸣
主人宰杀的是那些不报晓的鸡(喻指沉默之人)

词语注释

朔风:北方寒风(shuò fēng)
玉箸:玉制筷子,象征贵族饮食,此处指无心用餐(yù zhù)
烹不鸣:典故化用《庄子》'杀不能鸣之雁',喻指沉默者先遭祸

创作背景

秋风起时,朔方之地的黄沙漫卷天际,如铁蹄踏破边关的寂静。李太白笔下《鸣雁行》的苍凉意境,正与盛唐边塞诗的气脉暗合。此诗虽列于杂曲歌辞,然其筋骨分明承袭了汉魏乐府"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传统。

考《乐府诗集》所载,此调本属横吹曲辞,多咏征戍之苦。天宝年间,太白亲历幽州,目睹安禄山治下边地将士"玉箸日应横"的悲怆。诗中"朔风动地"之景,恰似《北风行》中"烛龙栖寒门"的凛冽,皆暗喻边地苦寒与征人血泪。

"主人烹不鸣"句尤见匠心。典出《庄子·山木》中"不材之木得终其天年",太白反用其意,以雁喻人。彼时朝廷穷兵黩武,多少健儿如秋雁南飞,终成沙场枯骨。此中讽喻,较之王龙标"但使龙城飞将在"的直抒胸臆,更添几分沉郁顿挫。

玉箸横陈的闺怨,与朔风卷沙的边声,在五言二十字中交织成盛唐特有的悲壮图景。杂曲歌辞的民间底色,经太白淬炼,终成"笔落惊风雨"的黄钟大吕。

赏析

《杂曲歌辞·鸣雁行》以凝练的笔触勾勒出边塞与闺阁的双重画卷,其意象与情感的碰撞令人动容。

朔风与玉箸的时空交响
开篇"朔风动地来"以雷霆之势铺陈边塞的凛冽,风沙的咆哮不仅是自然力的展现,更暗喻战争的无情。而"闺中有边思"笔锋陡转,让粗粝的塞外风沙与闺阁中晶莹的"玉箸"(泪水)形成强烈对比。明代诗论家胡应麟在《诗薮》中盛赞此类写法:"以气象雄浑为骨,以儿女情长为魂,刚柔相济,方成绝调。"诗人用空间跳跃的手法,让戍边者的艰辛与思妇的哀愁在风中共鸣。

雁鸣中的生命隐喻
"主人烹不鸣"化用《庄子·山木》"杀不能鸣者"典故,却赋予新意。清代学者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点:"以雁喻人,不言悲而悲自现。"不鸣之雁既是乱世中缄默者的象征,也暗含对命运无常的诘问——在残酷环境中,发声可能招祸,沉默亦难逃厄运。这种悖论式的生存困境,恰是安史之乱前后文人普遍心态的写照。

刚柔并济的审美境界
诗中"沙上声"的粗犷与"玉箸横"的柔美形成张力结构。近代学者闻一多在《唐诗杂论》中指出:"盛唐边塞诗之妙,正在能将金戈铁马化为绕指柔。"诗人用闺怨的丝线缝合了边塞诗的裂帛,使阳刚与阴柔两种美学特质在二十字中达成微妙平衡。结句看似冷静的劝慰"莫怕儿女恨",实则将悲愤压制成一声沉重的叹息,符合严羽《沧浪诗话》"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至高诗境。

这首短诗如一枚棱镜,在方寸之间折射出战争对个体生命的碾压,以及人在命运洪流中保持尊严的艰难。其艺术魅力正如清代词学家周济所言:"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点评

朔风卷地时,黄沙呜咽起。闺中玉箸凝,恰似边关征人泪。此诗以雁鸣喻离思,沙声作征铎,二十字中暗藏金戈铁马之气。

**王夫之《唐诗评选》**云:"'沙上声'三字妙绝,不写雁鸣而写沙鸣,如闻幽咽笳声自瀚海飘来。闺怨与边愁在此声中打成一片。"

**沈德潜《说诗晬语》**评曰:"'烹不鸣'三字奇警,将忠烈之气化入柔肠。较之曹孟德'老骥伏枥',更多三分决绝,二分凄楚。"

**钱钟书《谈艺录》**独见:"'玉箸横'与'烹不鸣'形成微妙对仗——前者泪垂成冰,后者声咽作默,皆以有形写无声,乃唐人炼字之化境。"

忽忆**林庚《唐诗综论》**中譬喻:"如观吴道子地狱变相图,朔风为判官,沙声作铁索,而'不鸣'二字正是那支点破虚空的朱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