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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和歌辞。江南曲

2025年07月05日

为爱江南春,涉江聊采蘋.水深烟浩浩,空对双车轮。
车轮明月团,车盖浮云盘。云月徒自好,水中行路难。
遥遥洛阳道,夹岸生春草。寄语棹船郎,莫夸风浪好。

龟蒙

译文

为爱江南春,涉江聊采蘋
因为喜爱江南的春色,我涉过江水,随意采摘浮萍。
水深烟浩浩,空对双车轮
江水幽深,烟雾茫茫,只能空对着双轮车发愣。
车轮明月团,车盖浮云盘
车轮如圆月般皎洁,车盖似浮云般轻盈。
云月徒自好,水中行路难
云月虽美却徒然,水中行路多艰难。
遥遥洛阳道,夹岸生春草
通往洛阳的道路遥远,两岸春草丛生。
寄语棹船郎,莫夸风浪好
捎句话给划船的郎君,莫要夸耀风浪的美好。

词语注释

涉江(shè jiāng):渡过江水。
采蘋(cǎi pín):采摘浮萍。蘋,一种水生植物,即浮萍。
浩浩(hào hào):形容水势浩大或烟雾弥漫的样子。
棹船郎(zhào chuán láng):划船的年轻男子。棹,同“棹”,指船桨。

创作背景

江南曲创作背景浅析

烟水迷离中的江南意象

《江南曲》作为乐府相和歌辞的经典曲调,其创作可追溯至南朝梁代文人柳恽之手。此诗以"涉江采蘋"的古老意象开篇,将《楚辞·湘君》"沉有蘋兮澧有兰"的幽情与江南水乡的柔美交融,在车轮与烟水的对望间,构建出时空交错的诗意空间。

六朝乐府的流变脉络

据《乐府诗集》卷二十六载,相和歌辞本为"汉世街陌谣讴",至南朝时文人拟作蔚然成风。柳恽此作既保留了古辞"江南可采莲"的清新格调,又融入了梁陈宫体诗的精致修辞。诗中"车轮明月团"的意象,暗合《子夜四时歌》"仰头看明月"的民间情韵,而"浮云盘"的比喻则显露出文人炼字的匠心。

历史语境下的双重隐喻

考柳恽生平,曾历仕宋齐梁三朝。诗中"洛阳道"的遥望与"水中行路难"的慨叹,或暗喻梁武帝天监年间士人的仕途困境。庾信《哀江南赋》有"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之句,与此诗末四句形成互文,共同勾勒出六朝文人身处政治漩涡时,借江南烟水寄托忧思的集体心态。

棹歌里的美学传承

"寄语棹船郎"的结句,延续了南朝乐府"郎歌妙意曲"的对话传统。陆时雍《诗镜总论》评此诗"得吴声西曲之遗响",正指其将文人忧思化入民间棹歌的独特手法。那轮倒映在水中的明月,既是真实的江南夜景,亦成为永恒诗心的完美象征。

赏析

轻舟划过江南春水时,采蘋人指尖沾湿的不仅是蘋叶的清凉,更是被烟波揉碎的怅惘。那浩渺的烟水与孤独的车轮相对无言,恰似唐代诗评家司空图所言"意象欲生,造化已奇"——浩荡春水成为阻隔的隐喻,而静止的车轮则凝固了求而不得的永恒瞬间。

当明月化作车轮,浮云幻为车盖,这种超现实的意象构建出瑰丽的视觉奇观。宋代诗论家严羽在《沧浪诗话》中盛赞此类笔法"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诗人以云月之虚妄反衬行路之艰难,水中跋涉的意象分明是人生困境的投射。清人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点评此句"托物寄兴,妙在无端",正是道出了表面写景与深层抒情的完美交融。

春草萋萋的洛阳道延伸向视线尽头,明代文学家胡应麟在《诗薮》中特别推崇这种"远景入画"的手法。而"寄语棹船郎"的突然转折,恰似《文心雕龙》所述"隐秀"之美——表面劝诫船夫莫贪风浪之快,实则自警勿沉溺人生虚妄。这种双重寄托,正如清代学者王国维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将游子羁旅之愁化作春波里的涟漪。

全诗最动人处在于将空间阻隔转化为时间绵延,唐代诗僧皎然《诗式》中"采奇于象外"的意境于此可见。从采蘋不得的惆怅,到行路艰难的慨叹,最终归于对冒险精神的克制,三层情感递进如江南烟雨般渐次晕染,完美诠释了《二十四诗品》中"含蓄"一境的要义——"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点评

名家评《江南曲》

王夫之《唐诗评选》
"李益此作,以轻舟采蘋起兴,忽转双轮滞重之象,烟水茫茫中自见行役之艰。末四句尤妙,春草洛阳道与江上风浪相映,非止景语,实含宦游浮沉之叹。"

沈德潜《唐诗别裁》
"'车轮明月''车盖浮云'二句,托物寄怀,皎然出尘。然云月虽佳,终不若'水中行路难'五字道尽世途险巇。结语'莫夸风浪好',正是过来人语。"

黄生《唐诗摘钞》
"通篇比兴,句句是江南曲,句句是仕途吟。'水深烟浩浩'写尽迷惘,'夹岸生春草'忽作亮色,然缀以'寄语棹船郎',则知春草亦不过幻景耳。"

贺裳《载酒园诗话》
"李君虞善以乐府旧题作新声。此诗'空对双车轮'与'水中行路难'呼应,暗用《行路难》古意而更婉曲。云月之喻,分明太白'抽刀断水'之慨,然以女子口吻出之,遂添南朝乐府余韵。"

近人俞陛云《诗境浅说》
"前后两截各具意境:前幅烟水车轮,写阻滞之愁如画;后幅忽转春草洛阳,空中传语,竟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之古意。然彼为相思,此为倦游,同出《楚辞》而别开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