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起南朝旧事的残页,建康城的冬夜在《子夜四时歌》的丝竹声中渐次清晰。这首《冬歌》诞生于六朝金粉与凛冽现实的交汇处,当齐梁文人用绮丽笔触描摹宫体春色时,民间歌谣却以"南光走冷圭"的奇绝意象,在乐府古题的框架里凿开一方冰雪世界。
考证《乐府诗集》卷四十四可知,此作属"清商曲辞·吴声歌曲",承袭晋代女子子夜"造曲"传统。然较之春歌的旖旎、夏歌的缠绵,冬歌的特殊性正在于将江南竹韵置于历史寒流中淬炼。梁代钟嵘《诗品》所谓"气候雅致",在此化作"北籁号空木"的天籁之音——那空木的呜咽,何尝不是侯景之乱前夜,建康城隐约可闻的末世箫鼓?
考古发现的六朝青瓷上,常见筼筜竹纹与冰裂纹交织的装饰。诗人以"年年任霜霰"的淡定,将现实中的苦寒转化为精神图腾。南京出土的南朝墓砖铭文有"贞筠耐寒"之句,与此诗末句"不减筼筜绿"形成跨越千年的互文。当谢朓在宣城太守任上吟咏"朔风吹飞雨",民间歌者早已用更质朴的语言,将江南冬季的柔韧风骨刻入乐府基因。
这组被郭茂倩编入《相和歌辞》的短章,最终在唐代诗人的雪夜窗前重现光芒。李白"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夸张,王维"隔牖风惊竹"的幽静,或许都曾从这首南朝冬歌的竹影里,汲取过某种超越时空的寒冷与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