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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吹曲辞。陇头水

2025年07月05日

借问陇头水,终年恨何事。深疑呜咽声,中有征人泪。
昨日上山下,达曙不能寐。何处接长波,东流入清渭。

于濆

译文

横吹曲辞。陇头水
边塞曲·陇头流水
借问陇头水,终年恨何事。
试问陇山的流水,为何终年呜咽含悲?
深疑呜咽声,中有征人泪。
那低沉哀切的水声,分明是征人的血泪。
昨日上山下,达曙不能寐。
昨日翻越山岭,彻夜难眠到天明。
何处接长波,东流入清渭。
你的源头在哪里?一路东流汇入渭水清波。

词语注释

陇头:陇山,在今陕西陇县西北,古为边塞要地。
呜咽(wū yè):形容低沉凄切的流水声。
征人:戍边的将士。
达曙:直到天亮。曙,破晓。
清渭:渭河,黄河最大支流,以水清著称。

创作背景

陇头水,自古呜咽,流淌着征人的血泪与离恨。横吹曲辞《陇头水》以苍凉之笔,勾勒出边塞征戍的悲怆图景,其创作背景可追溯至汉魏六朝时期——那是烽火连天的年代,陇山(今陕西陇县至甘肃平凉一带)作为西北军事要塞,见证了无数将士的生死别离。

据《三秦记》载:"陇坂九回,不知高几许,欲上者七日乃越。"这险峻的陇山道上,征人望着东流的陇水,常作悲歌。诗中"深疑呜咽声,中有征人泪"二句,实为历史回声。汉代《陇头歌》已有"陇头流水,鸣声幽咽"之句,至南北朝时,陆琼、车𣀉等人皆作《陇头水》,皆以水声喻征人之悲。

"昨日上山下,达曙不能寐"暗合唐代戍边制度。据《唐书·兵志》载,府兵"岁暮番代"时,常有逾期不归者。诗人或许亲见陇山戍卒夜不能寐,闻水声而思清渭故乡——那东流之水,恰如《水经注》所言"渭水东经陇山,右带陇水",最终汇入长安所在的关中平原。一水相连,却隔断了征人与家园。

此诗以水为脉,将地理的陇头、历史的征戍、文学的母题熔铸一体。清渭东流处,多少铁衣远戍的叹息,都化作陇头永恒的呜咽。

赏析

陇头水,自古便是征人离恨的象征。这首《横吹曲辞》以水喻情,将征戍之苦与流水之悲融为一体,堪称"借物兴怀"的典范。明代诗论家胡应麟在《诗薮》中评此诗"以浅语写深愁,水声人泪,浑然莫辨",正道出其意象经营之妙。

"呜咽"二字是全篇诗眼。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指出:"水本无情,着一'呜咽'便觉含泪带血"。诗人赋予陇水以人的情感,那终年不绝的流水声,分明是征人思乡泪水的具象化。这种"移情于物"的手法,令自然景物成为情感的载体,与李白"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异曲同工。

时空转换间暗藏匠心。前四句写水声含恨,是空间的横向展开;后四句"昨日上山下"突然转入时间维度,形成立体交织的情感网络。学者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特别赞赏这种结构:"由水及人,由今溯昔,时空跳跃中完成情感升华"。不寐的征人听着东流之水,恰似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意境。

"东流入清渭"的结句尤见功力。宋代《苕溪渔隐丛话》评此"以景结情,愁随水去而恨愈长"。看似写水流向远方,实则暗示愁绪的绵延不尽。这种"以乐景写哀"的手法,比直抒胸臆更显哀婉动人,正如王夫之《姜斋诗话》所言:"以流水之自由反衬征人之拘束,一倍增其怅惘"。

全诗最动人处在于将集体记忆化为个体体验。陇头水作为边塞诗经典意象,经诗人点化,从历史符号变为鲜活的情感现场。现代学者叶嘉莹在《迦陵论诗丛稿》中分析:"'中有征人泪'五字,把千年戍边之苦压缩成一颗晶莹的泪珠,使抽象的历史悲痛有了可触摸的质感。"这种化宏大叙事为微观感受的能力,正是唐诗最珍贵的品质。

点评

陇头水,自古为征人思乡之象征,其声呜咽,其情哀婉。唐人诗作《陇头水》以水喻情,抒写征戍之苦,别离之恨,凄楚动人,历来为名家所赞。

沈德潜《唐诗别裁》评曰:
"借问陇头水,终年恨何事",起句突兀,直指人心。水本无情,何来恨事?诗人以水写人,不言征人之苦,而苦自现。"深疑呜咽声,中有征人泪",更进一层,将水声与泪声融为一体,凄恻缠绵,令人肠断。

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评云:
此诗妙在借物抒情,不露痕迹。"昨日上山下,达曙不能寐",写征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而"何处接长波,东流入清渭",则以流水东归反衬征人不得归乡之痛,含蓄深远,余韵悠长。

俞陛云《诗境浅说》叹赏:
后二句尤见匠心。陇头之水,东流至清渭,而征人却滞留边塞,望水兴叹。水可东归,人难返乡,对比之中,愈显悲凉。全诗不着一"愁"字,而愁思满纸,真绝唱也。

呜呼!陇水呜咽,征泪暗流。诗家以简淡之笔,写尽边塞苍凉,令千古读者为之扼腕。一水之微,而寓天下离人之恨,此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