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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旄

2025年07月05日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丝纰之,良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佚名

译文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
高高的牛尾旗飘扬,在那浚邑的郊外。
素丝纰之,良马四之。
白丝线绣着边纹,四匹骏马在前行。
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那位美丽的姑娘啊,该拿什么赠送你?
孑孑干旟,在浚之都。
高高的鸟隼旗招展,在那浚邑的城头。
素丝组之,良马五之。
白丝线编织成组,五匹骏马在前路。
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那位美丽的姑娘啊,该拿什么送给你?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
高高的羽旌旗飘扬,在那浚邑的城墙。
素丝祝之,良马六之。
白丝线密密缠绕,六匹骏马在前方。
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那位美丽的姑娘啊,该拿什么诉衷肠?

词语注释

孑孑(jié jié):高耸独立的样子。
干旄(gān máo):以牦牛尾装饰的旗杆,古代一种旗帜。
浚(jùn):春秋时卫国城邑名。
纰(pí):在衣冠或旗帜上镶边。
畀(bì):给予,赠送。
旟(yú):绘有鸟隼图像的旗帜。
组:编织。
旌(jīng):用羽毛装饰的旗帜。
祝:通‘织’,编织。

创作背景

关于《干旄》的创作背景

历史语境

《干旄》出自《诗经·鄘风》,当为春秋时期卫国之诗。据《毛诗序》载:"《干旄》,美好善也。卫文公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也。"诗中"浚"地,考《左传》为卫邑,在今河南濮阳境内,恰是卫文公迁都楚丘后的重要城邑。

仪仗之礼

诗中反复出现的"干旄""干旟""干旌",实为周代礼制中的三种旌旗:

  • 干旄:以牦牛尾饰竿首的仪仗,大夫所建
  • 干旟:绘有鸟隼图案的旌旗,州里所建
  • 干旌:以五色羽毛装饰的旌旗,天子所用

这种由郊至都至城的行进路线,与《周礼》"王巡守,建大旆,先驱至野"的记载相合,暗示着某种庄严的仪礼活动。

政治隐喻

"素丝纰之"等句,郑玄笺云:"素丝者,以为缕,以缝纫旌旗之旒縿。"此中暗含治国如织的深意:

  1. 良马四之、五之、六之的递增,或喻招贤的诚意递增
  2. "彼姝者子"既可解为贤士,亦可解为美德
  3. "何以畀之"三问,实则是"以何德配此礼遇"的深沉思虑

时代精神

卫文公时期(公元前659-前635年),正值卫国遭狄人破国后艰难复兴之际。《左传》载其"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此诗或反映当时"尊贤尚德"的社会风气,以旌旗仪仗为喻,展现统治者求贤若渴的真诚姿态。

方玉润《诗经原始》评此诗:"曲体贤者心理,婉而不迫,微而弥彰。"恰道出诗中含蓄而深沉的招贤诚意。

赏析

《干旄》以旗帜为意象核心,构建了一幅流动的礼贤图景。干旄、干旟、干旌三种仪仗由郊至城渐次推进,正如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所言:"三章叠咏,由远而近,如见旌旗悠悠自郊及城",这种空间推移暗含礼遇的郑重与迫切。

诗中"素丝纰之""素丝组之""素丝祝之"的细节描写尤为精妙。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指出:"素丝喻纯洁之心,纰组祝皆织就之事,言礼物虽备,更需诚心编织"。丝线的加工层次递进,与良马"四之""五之""六之"的数量递增相呼应,形成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升华。

"彼姝者子"的反复叩问是全诗情感枢纽。朱熹《诗集传》解此云:"姝者,贤者之称。畀、予、告三问,见求教之诚"。三个不同动词的递换,从赠予物质到奉献建议,最终升华为请教治国之道,恰如陈子展《诗经直解》所言:"由具体至抽象,自器物达精神,此先秦礼贤之道的完美呈现"。

全诗在重章叠句间暗藏玄机。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特别赞赏其结构:"郊、都、城三地之变,见访贤范围之广;四、五、六马之增,示礼遇程度之深"。这种渐次加强的韵律,使简单的问答句式产生庄严的仪式感,正是《诗经》"一唱三叹"之美的典范。

点评

《干旄》一诗,以旌旗仪仗为引,铺陈出先秦时代庄重典雅的聘问场景。朱熹《诗集传》评曰:"此美其大夫之诗,言其忠信笃敬,人君好善,故臣下乐告以善道也。"诗中"素丝""良马"之赠,非徒物质之丰,实为德行之喻。

清代方玉润于《诗经原始》中更点明其深意:"三章递进,由郊而都而城,见礼之隆;四马、五马、六马,见赐之厚。然所重不在物,而在'何以畀之'之诚。"其笔法如工笔重彩,以"孑孑干旄"的孤高意象起兴,复沓中见层递,终归于"何以告之"的哲思叩问。

近人钱钟书《管锥编》独辟蹊径,谓此诗"赠答之际,蕴藉风流",指出"彼姝者子"既可解为贤者,亦可作美人观,遂使全诗兼具政治隐喻与情诗韵致。这种多重解读的可能,恰是《诗经》"温柔敦厚"特质的绝佳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