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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宴于庶子宅各赋一字得平

2025年07月05日

金兰笃惠好,尊酒畅生平。既欣投辖赏,暂缓望乡情。
爱景含霜晦,落照带风轻。于兹欢宴洽,宠辱讵相惊。

文本

译文

金兰笃惠好
我们的情谊像金兰般深厚,彼此真诚相待
尊酒畅生平
举杯畅饮,尽享人生快意
既欣投辖赏
既欣喜于投壶游戏的乐趣
暂缓望乡情
暂且缓解了思乡的愁绪
爱景含霜晦
喜爱的景色笼罩在朦胧的霜雾中
落照带风轻
夕阳余晖伴着轻柔的微风
于兹欢宴洽
在此欢聚宴饮,其乐融融
宠辱讵相惊
荣辱得失又怎能扰乱我们的心境

词语注释

金兰:比喻友情深厚,如金坚兰香。
投辖:古代一种游戏,将箭投入壶中。辖(xiá),指壶。
讵:岂,怎么。

创作背景

朔风卷雪的长安冬日,张说与诸学士赴太子右庶子李乂宅邸宴集。时值开元初年,盛世帷幕初启,文人雅集犹带贞观遗韵。琉璃檐角垂挂冰箸,暖阁内却氤氲着墨香与酒香——这正是唐代盛行的"分韵赋诗"雅事,诸公以"平"字为韵,在觥筹交错间竞展才思。

张说执鎏金酒樽临窗而立,但见暮光穿过霜霰,为庭中残菊镀上金边。此景暗合他此时心境:虽曾因触怒太平公主贬谪相州,今得玄宗召还拜相,恰似这"爱景含霜晦"的冬日暖阳。酒过三巡,他挥毫写下"宠辱讵相惊"之句,墨迹力透纸背。在座皆知这不单是应制之作,更是对武周以来文人沉浮的豁达注解——当年宋之问在同类宴会上写的"琼杯绮食青玉案",终究不及这般历经沧桑后的通透。

鎏银烛台映照着诗笺上的冰裂纹,恰似盛唐气象里隐藏的文人命运。这场冬日宴饮,终因张说笔下"尊酒畅生平"的旷达,成为《全唐诗》里最明亮的雪夜之一。

赏析

冬日的宴饮往往承载着超越时节的特殊意蕴,这场以"平"字为韵的雅集,恰如一幅用淡墨勾勒的文人消寒图。金兰之谊与樽酒之欢在诗句中交织,投射出初唐文人特有的精神气象。

"金兰笃惠好"开篇即点明宴集的核心——友情。典出《周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诗人将抽象的友谊具象为经霜不凋的香草,与下文"尊酒畅生平"形成精神与物质的完美互文。学者傅璇琮曾评此联:"以物性之恒喻人情之笃,六朝遗韵中已见唐音之朗畅"。

颔联"投辖"典出《汉书·陈遵传》,主人殷勤留客的典故在此焕发新意。值得玩味的是"暂缓望乡情"的微妙转折,正如葛晓音所言:"欢宴的热闹表象下始终浮动着文人漂泊的底色,'暂缓'二字道尽唐人既享受当下又难释乡愁的复杂心绪"。这种情感的张力在霜晦之景与风轻落照的映衬下更显深刻。

颈联的景物描写堪称诗眼。"爱景含霜晦"中"爱景"指冬日可爱的阳光,与"霜晦"形成冷暖交融的视觉体验;"落照带风轻"则以动态笔法捕捉黄昏的瞬息之美。程千帆《古诗考索》特别激赏此联:"'含''带'二字最见功力,将难以言传的冬暮光影转化为可触可感的物质存在"。

尾联"宠辱讵相惊"化用《老子》"宠辱若惊"而反其意,在宴饮达观中完成精神超越。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指出:"诗人最终将私人宴饮提升至哲学境界,这种'庶子宅'里的平凡聚会,因思想的光照而获得不朽的品质"。

全诗以"平"字为韵却暗藏起伏,正如冬日看似静止的生命力。在霜晦与落照之间,在乡愁与欢宴之际,诗人用文字的经纬织就了一张情感平衡网,让千载之后的我们仍能触摸到那个冬日最温暖的文心。

点评

此篇宴饮之作,以"平"字为韵,却于工稳处见奇崛,诚如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所评:"张说五律,气象宏敞而针线细密。'爱景含霜晦'一联,以景语破情语,得含蓄之致。"诗中"金兰""尊酒"之起笔,恰如明人陆时雍《诗镜总论》所言:"初唐宴集诗,贵在气骨开张而情致婉转,此作得之。"

"爱景含霜晦,落照带风轻"二句尤为绝唱。近代高步瀛《唐宋诗举要》赞曰:"张燕公(张说)炼字之妙,在能于平易中见精微。'含''带'二字,使霜晦风轻俱成宴席陪衬,此所谓'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之法。"末联"宠辱讵相惊"五字,清人纪昀《瀛奎律髓刊误》批云:"结句陡然振起,将宴饮主题升华为人生境界,似淡实浓,此正是盛唐先声。"

全诗章法,正如王夫之《姜斋诗话》所论:"唐人得字韵诗,必先安顿此字。'生平''望乡情''宠辱'诸语,皆自'平'字血脉中流出,而不见牵纽之迹,斯为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