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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老人愁

2025年07月05日

江南年少十八九,乘舟欲渡青溪口。青溪口边一老翁,
鬓眉皓白已衰朽。自言家代仕梁陈,垂朱拖紫三十人。
两朝出将复入相,五世叠鼓乘朱轮。父兄三叶皆尚主,
子女四代为妃嫔。南山赐田接御苑,北宫甲第连紫宸。
直言荣华未休歇,不觉山崩海将竭。兵戈乱入建康城,
烟火连烧未央阙。衣冠士子陷锋刃,良将名臣尽埋没。
山川改易失市朝,衢路纵横填白骨。老人此时尚少年,
脱身走得投海边。罢兵岁馀未敢出,去乡三载方来旋。
蓬蒿忘却五城宅,草木不识青谿田。虽然得归到乡土,
零丁贫贱长辛苦。采樵屡入历阳山,刈稻常过新林浦。
少年欲知老人岁,岂知今年一百五。君今少壮我已衰,
我昔少年君不睹。人生贵贱各有时,莫见羸老相轻欺。
感君相问为君说,说罢不觉令人悲。

崔颢

译文

江南年少十八九
江南的少年十八九岁,
乘舟欲渡青溪口
乘着小船想渡过青溪口。
青溪口边一老翁
青溪口边有一位老翁,
鬓眉皓白已衰朽
鬓发眉毛雪白已经衰老。
自言家代仕梁陈
自称家族世代在梁陈做官,
垂朱拖紫三十人
穿红挂紫的高官有三十人。
两朝出将复入相
两朝都出将入相,
五世叠鼓乘朱轮
五代人乘坐朱轮车鸣鼓开道。
父兄三叶皆尚主
父兄三代都娶公主为妻,
子女四代为妃嫔
子女四代都是皇妃嫔妾。
南山赐田接御苑
南山的赐田连着皇家园林,
北宫甲第连紫宸
北宫的豪宅紧挨着皇宫。
直言荣华未休歇
直说荣华富贵从未间断,
不觉山崩海将竭
不料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兵戈乱入建康城
战乱突然攻入建康城,
烟火连烧未央阙
战火连烧未央宫阙。
衣冠士子陷锋刃
文人士子死于刀剑之下,
良将名臣尽埋没
良将名臣全被埋没。
山川改易失市朝
山河改变失去朝廷,
衢路纵横填白骨
大路小径堆满白骨。
老人此时尚少年
老人那时还是少年,
脱身走得投海边
侥幸逃脱跑到海边。
罢兵岁馀未敢出
停战一年多不敢露面,
去乡三载方来旋
离乡三年才敢回来。
蓬蒿忘却五城宅
杂草丛生认不出豪宅,
草木不识青谿田
草木茂盛认不出良田。
虽然得归到乡土
虽然回到了故乡,
零丁贫贱长辛苦
却孤苦贫穷长期艰辛。
采樵屡入历阳山
经常去历阳山砍柴,
刈稻常过新林浦
常去新林浦割稻。
少年欲知老人岁
少年想知道老人的年纪,
岂知今年一百五
哪知今年一百零五岁。
君今少壮我已衰
你现在年轻我已衰老,
我昔少年君不睹
我年少时你还没出生。
人生贵贱各有时
人生贵贱各有其时,
莫见羸老相轻欺
不要因衰老就轻视欺负。
感君相问为君说
感谢你询问为你讲述,
说罢不觉令人悲
说完不禁让人悲伤。

词语注释

青溪口(qīng xī kǒu): 地名,在今南京市东北
垂朱拖紫: 指穿着红色和紫色的官服,形容高官
叠鼓: 连续击鼓,指高官出行的仪仗
朱轮: 红色的车轮,指高官乘坐的车
尚主: 娶公主为妻
御苑: 皇家园林
甲第: 豪华宅第
紫宸: 皇宫
建康: 南京的古称
未央阙: 未央宫的宫阙,指皇宫
衢路: 大路
历阳山: 山名,在今安徽和县
新林浦: 地名,在今南京市西南
羸老(léi lǎo): 瘦弱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