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的长安城头,残阳为未央宫的檐角镀上一层血色。李白执笔的手悬在《枯鱼过河泣》诗笺上方,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如泪——这哪里是写鱼,分明是蘸着开元盛世的最后一缕霞光,为即将倾覆的王朝写下谶语。
白龙化鱼的典故在砚台中流转。汉武帝元鼎四年,豫且渔夫网得白龙的传说尚在《说苑》中泛着粼光,而大明宫里,玄宗已换上便服游走市井。诗人以"白龙改常服"起笔时,必是想起帝王微服出巡的轶闻,更想起周穆王驾八骏西巡竟致徐偃王作乱的旧史。史书中的鳞爪在诗句间忽隐忽现,化作"偶被豫且制"的惊惶——那被渔夫捕获的白龙,何尝不是困在安禄山野心里的君王?
"涛落归泥沙"的预言裹挟着天宝年间的风雷。当李白在终南山的薄雾中写下此句时,范阳节度使的牙旗正在北方猎猎作响。诗人或许忆起《晏子春秋》中"鱼失水则蝼蚁得志"的警句,将"翻遭蝼蚁噬"写得力透纸背。史载安禄山体肥如鲸,而"作书报鲸鲵"的劝诫,恰似当年东方朔谏汉武帝勿微行柏人县的旧事。只是这一次,柏人县的典故终成谶纬,马嵬坡的泥土将吞噬的不止是荔枝壳,还有一个时代的魂魄。
墨干处,盛唐的钟声正次第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