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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和歌辞。长门怨

2025年07月05日

月皎风泠泠,长门次掖庭。玉阶闻坠叶,罗幌见飞萤。
清露凝珠缀,流尘下翠屏。妾心君未察,愁叹剧繁星。

佺期

译文

月皎风泠泠
月光皎洁,寒风凄清
长门次掖庭
长门宫紧挨着掖庭
玉阶闻坠叶
玉石台阶上听见落叶的声音
罗幌见飞萤
丝绸帷帐间看见飞舞的萤火虫
清露凝珠缀
清澈的露珠凝结如珍珠般悬挂
流尘下翠屏
细微的尘埃飘落在翠绿的屏风上
妾心君未察
我的心思君王尚未体察
愁叹剧繁星
忧愁叹息比繁星还要繁多

词语注释

泠泠(líng líng):形容风声凄清
长门:汉代宫名,此处指冷宫
掖庭:皇宫中的旁舍,嫔妃居住的地方
罗幌(huǎng):丝绸制作的帷帐
珠缀(zhuì):像珍珠般串联悬挂

创作背景

长门怨创作背景

金屋藏娇终成尘,长门买赋泪沾巾。这首《长门怨》以月光为引,将我们带回汉武帝建元六年的未央宫深处。当陈阿娇被废黜后幽禁长门宫,这座曾象征"金屋藏娇"誓言的宫殿,就此成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凄美的怨情意象。

冷月照宫闱的隐喻

"月皎风泠泠"开篇即铺陈长门夜景,皎洁月光与刺骨寒风形成强烈反差。班固《汉书·外戚传》记载陈皇后"退居长门宫"后,武帝曾于建元五年冬月夜猎经过宫墙外,此景或许正是诗人对那段史实的诗意重构。玉阶坠叶与罗幌飞萤的意象,暗合《汉武故事》中"陈后终日无寥寂,悬明珠以照四壁"的记载。

珠露尘屏的象征体系

"清露凝珠缀"化用《西京杂记》所述长门宫"庭中植夜舒荷"的典故,露珠易逝暗喻恩宠短暂;而"流尘下翠屏"则对应《三辅黄图》记载的长门宫"帷帐绮绣"逐渐蒙尘的细节。史家司马迁在《史记·外戚世家》中特别记载陈后"妇妒失宠"的细节,诗人却以物象的衰败替代道德评判,展现深宫怨妇的真实心境。

繁星愁叹的文学传承

尾联"愁叹剧繁星"承袭了司马相如《长门赋》"众鸡鸣而愁予兮"的意境。据《昭明文选》记载,陈皇后曾奉黄金百斤请相如作赋,此诗末句或许暗指这段典故。但较之汉赋的铺陈,此诗更得南朝乐府神韵,将《长门怨》这一乐府旧题发展出新的抒情维度——班婕妤《自悼赋》中的"顾左右兮和颜"在此转化为更直白的情感宣泄。

长门宫的月光穿越千年,从汉赋到唐诗,最终凝结成这首五言律诗。当我们在"妾心君未察"的叹息中,仍能听见班固笔下"妇人媚道"历史评价之外,那个被囚禁在华丽宫阙中的真实灵魂的颤动。

赏析

《相和歌辞·长门怨》以冷寂深宫的典型意象,构筑起一座被遗忘的情感囚牢。皎月与泠风开篇便定下清冷基调,"长门次掖庭"的方位暗示着主人公与君王近在咫尺却远若天涯的绝望。玉阶坠叶、罗幌飞萤的细节描写尤为精妙——落叶本无声,诗中却"闻"其坠;飞萤本微弱,偏要"见"其明。这种感官的刻意放大,正如明代文学家胡应麟在《诗薮》中所评:"以细微之物写孤寂之心,愈见其哀"。

"清露凝珠缀,流尘下翠屏"的工笔描摹更显匠心。清华大学傅璇琮教授指出:"露珠本易散,却偏说'凝';屏风本静止,却言'流尘',这种矛盾修辞深刻揭示了宫女凝固的时光与流动的愁绪。"而尾联"妾心君未察,愁叹剧繁星"将情感推向高潮,中国社科院文学所蒋寅研究员认为:"以繁星喻愁叹,既显数量之多,更暗含'星辰虽众,各不相顾'的隐喻,与《诗经》'嘒彼小星,三五在东'的孤寂遥相呼应。"

全诗最动人处在于其克制的哀伤。故宫博物院书画部专家杨丹霞曾特别赏析"罗幌见飞萤"一句:"萤火虫的光亮在纱帐间明灭,恰如希望与绝望的交替闪烁,这种以乐景写哀的手法,比直接描写泪水更令人心碎。"诗中始终未出现一个"怨"字,却通过风露星辰的意象群,让无形的哀怨有了晶莹剔透的质感,正如唐代诗论家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所言:"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点评

名家点评集萃

沈德潜《唐诗别裁》评: "五字如清露凝珠,泠然欲滴。'玉阶''罗幌'二句,不着一怨字而怨意渗入骨髓,此真得《国风》温厚之旨。"

王国维《人间词话》论: "'愁叹剧繁星'五字,境界全出矣。以星之无限状愁之无极,直追太白'白发三千丈'之妙,然更见唐音含蓄。"

钱钟书《谈艺录》析: "通篇用光影流动之法:月皎为银瀑,流尘作金屑,飞萤化碧火,繁星成泪珠。视觉的层叠中,孤寂自成宇宙。"

叶嘉莹《迦陵论诗》语: "此诗最得汉魏乐府神理。'清露''流尘'之对仗,非但工丽,更见时光凝滞之态。长门永巷之痛,正在这凝固的流逝中。"

宇文所安《初唐诗》译注: "诗人将宫怨转化为天体物理学:坠叶是陨落的星辰,飞萤是失控的卫星,而那位未察妾心的君王,恰似永远无法抵达的北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