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子夜冬歌

2025年07月05日

朔风扣群木,严霜凋百草。借问月中人,安得长不老。

薛曜

译文

朔风扣群木
北风呼啸,吹打着树林
严霜凋百草
寒霜凛冽,使百草凋零
借问月中人
试问那月宫中的仙子
安得长不老
如何才能永葆青春不老

词语注释

朔风(shuò fēng):北风,寒风
严霜(yán shuāng):凛冽的霜,寒霜
凋(diāo):凋零,枯萎
安得(ān dé):怎能,如何才能

创作背景

朔风凛冽的冬夜,诗人独对寒窗,听北风呼啸着叩击枯木,声声如诉。霜刃过处,百草尽折,天地间唯余一片苍茫寂寥。此时《子夜冬歌》的灵感,便在这般萧索中悄然萌发。

考其创作背景,当在六朝动荡之际。彼时政权更迭如走马,人生飘忽似转蓬,文人墨客常借乐府旧题抒写时代哀音。此诗虽承《子夜四时歌》冬歌传统,却褪尽南朝绮靡,以汉魏风骨入笔。首二句"朔风扣群木,严霜凋百草"暗合《古诗十九首》"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的时空焦虑,霜风意象中分明可见建安诗人"原野何萧条"的苍凉视野。

末二句诘问嫦娥,实为对生命本质的哲学叩询。六朝道教盛行,求仙问道者众,而诗人冷眼观之,以"安得长不老"的反诘,道破长生虚妄。这种清醒的生死观,与同期陶渊明"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的达观遥相呼应,在追求羽化登仙的时代风潮中,犹如雪夜清钟。

全诗二十字凝冻着整个时代的寒霜:既有自然界的严冬,也有人生苦短的凛冽,更暗含对乱世无常的深沉观照。那些被朔风扣响的枯木,何尝不是诗人震颤的心弦?而严霜凋尽的百草,正是无数湮没在历史寒冬中的生命注脚。

赏析

朔风与严霜的意象在开篇便构建出凛冽的冬夜图景。学者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指出,"扣"字以拟声手法将北风摧折林木的暴力具象化,而"凋"字则通过草木的集体衰败暗示时间的残酷性——这两个动词形成了自然威力的双重奏。

月中人的意象承载着全诗最深邃的哲思。叶嘉莹在《迦陵论诗丛稿》中解析道,嫦娥神话的化用使"长生"的诘问产生双重反讽:既质疑永恒存在的可能性,又暗指永恒本身的孤独。这种对永生悖论的思考,与汉乐府"浩浩阴阳移"的生命意识一脉相承。

情感脉络呈现递进式的三重转折。程千帆《古诗考索》认为,前两句的肃杀景象铺垫了生命焦虑,设问句突然将视角转向苍穹,最终在"安得"的叹息中完成从自然观察到存在思考的升华。这种由实入虚的笔法,与曹丕《燕歌行》"忧来思君不敢忘"的抒情逻辑异曲同工。

诗歌在修辞上展现出六朝乐府的典型特征。王运熙在《乐府诗述论》中特别赞赏末句的反诘修辞,认为以口语化的"安得"收束全篇,既保留民歌的质朴真率,又赋予哲理深度,这种"浅语致深"的手法正是南朝清商曲辞的精华所在。

全诗20字中蕴含的时空意识尤为深刻。宇文所安在《中国"中世纪"的终结》中将其视为"微型宇宙"的典范:地面风霜代表易逝的现世,月宫象征永恒的彼岸,而诗人的目光如同精神的箭矢,穿透了两个世界的界限。

点评

朔风凛冽摇撼千林,玄霜肃杀凋尽百草。此二句以天地为炼炉,写尽造化无情之力。清人沈德潜《唐诗别裁》评曰:"发端十字,已摄冬魂。不惟写景逼真,更于景物中暗藏理趣。"

"借问月中人"一转,忽现缥缈仙姿。此问非问嫦娥,实乃诗人对永恒之叩询。近人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叹其:"寄慨遥深,以冷语写热肠。月中人岂真不老?正缘知其必老,乃作此痴绝一问。"

全诗二十字间,完成从自然观察到哲学沉思的飞跃。钱钟书《谈艺录》点破其妙:"'凋''老'二字互为映发,草木之凋在眼前,人生之老在言外。子夜冬歌之胜,正在于将季候之寒转化为生命之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