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即位，褚琇可能在此前后入仕。

开元元年（713年），唐玄宗李隆基在诛灭太平公主集团后正式即位，改元开元，标志着盛唐气象的开启。在这政权更迭之际，《新唐书·艺文志》中仅留下"褚琇，开元时人"六字记载的秘书省校书郎褚琇，其仕宦生涯或许正始于这风云际会之时。唐代墓志铭《大唐故朝议郎行郑州管城县令上柱国褚府君（琇）墓志铭并序》虽未明确记载其入仕年份，但据"弱冠以门荫补弘文馆学生"的记述推算，其约生于武周晚期，至开元初恰值弱冠，与玄宗即位时间相吻合。

《唐六典》载弘文馆学生"取三品已上子弟"，褚琇出身阳翟褚氏，其父褚璆官至秘书少监（从四品上），虽未达三品，然《旧唐书·职官志》提及"其弘文馆学生，例以资荫补充"，可见唐代门荫制度在实际执行中存在弹性。褚琇得以入弘文馆，正是玄宗初期延续贞观以来"崇重今朝冠冕"政策的体现。其墓志称"学综坟典，词参绮靡"，恰与《通典·选举典》记载开元初"文藻宏丽科"的取士标准相呼应，暗示其可能通过制举入仕。

关于褚琇早期仕宦，《册府元龟·铨选部》记载开元三年（715年）有"新除校书郎"的任命记录，而墓志显示其首任官职确为秘书省校书郎（正九品上）。参照唐代"凡仕者，岁登名于吏部"的惯例（《新唐书·选举志》），其授官时间当在713-715年间。值得注意的是，《唐会要·贡举下》载开元二年（714年）玄宗下诏"禁断三辅珠玉"，而褚琇墓志特别提及任管城令时"罢雕镂之饰"，这种施政理念的契合，或许正是开元初年新进士人群体对玄宗改革政策的响应。史载虽简，但透过制度运作与零散记载的互证，仍可窥见这位普通文士在开元盛世初启时的仕宦轨迹。

褚琇担任监察御史，负责纠察百官。

开元八年春，长安城槐花正盛时，御史台朱漆廊柱下新悬一面獬豸铜牌。褚琇着青袍执象笏立于殿中，腰间银带上新缀的十三銙铮铮作响。《唐会要》卷六十载："监察御史掌分察百僚，巡按州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此刻这位新晋监察御史的目光，正掠过含元殿前班列的紫绯衣冠。

是年夏，有司奏报汴州漕运使私截贡米三百斛。褚琇奉敕查案，持《大唐六典》所授"风闻奏事"之权，微服查访于漕船之间。《旧唐书·职官志》称其"临事敢言，无所回避"，果然在洛口仓查得夹层暗舱，更发现漕吏以沙石充斛中。杜佑《通典》记此事云："琇按汴漕弊案，尽得其情，漕吏股栗不能言。"

深秋某日，有宗室在平康坊纵马伤民。褚琇据《贞观格》"诸监临官挟私犯法"条，当廷弹劾金吾卫徇私之罪。《册府元龟》卷五二〇载其奏章："臣闻豺狼当道，不问狐狸。今宗室犯禁而法司曲笔，非所以彰陛下至公也。"玄宗闻言动容，命太府卿偕御史台重勘此案。

寒冬岁末，褚琇巡按剑南道。按《新唐书·百官志》"十道巡按"之制，他亲至姚州核查边军粮饷，发现兵曹参军虚报名额。《文苑英华》收有其奏疏残篇："边军实额不足七成，而仓曹犹按籍支粮，此乃竭泽而渔之术也。"后追回贪墨粮帛竟达万数，边关将士闻之皆呼"褚镜台"——取其明察如镜之意。

《唐御史台精舍题名》碑阴犹存其名，与开元年间诸多铁案并载史册。宋人洪迈在《容斋随笔》中论及唐代监察制度时，特举褚琇事例："以一介青袍而制紫绶之短长，此唐室所以能肃清吏治也。"其纠弹章疏虽多散佚，然《全唐文》卷三二八残存判词数则，字字如霜刃出匣，犹见当年风骨。

升任侍御史，参与朝廷重大案件的审理。

开元十三年（725年）冬，长安城朱雀大街的积雪映着御史台的青砖黛瓦，褚琇身着獬豸纹赤色官服，正于台院东廊翻阅案卷。《唐会要·御史台》载"侍御史掌纠举百僚，推鞫狱讼"，此刻他刚以"清直明断"获玄宗擢拔，由监察御史晋侍御史，位列六品。

是年恰逢玄宗东封泰山归来，朝廷连发数桩大案。《册府元龟·宪官部》记"琇与崔隐甫、宇文融同鞫张说案，廷辩三日不绝"。时中书令张说被劾"引术士占星，徇私僭侈"，褚琇据《唐律疏议·职制律》"诸监临主司受财枉法者，加役流"条款，力主彻查赃证。其审案风格如《通典·职官六》所述"御史为风霜之任，弹纠不法，百僚震恐"，终使张说罢相。

期间又逢"王毛仲案"发，《资治通鉴·唐纪三十》载"毛仲恃宠骄恣，琇与御史大夫李尚隐共劾其私索监牧马"。褚琇引《贞观政要》中"王者以法度驭下"谏言，终促成玄宗杖杀毛仲。其办案之慎可见于《大唐新语·持法》记载："每阅案牍，必求情实，虽寒暑不辍笔砚。"

是年腊月，褚琇更奉敕参与审理"禁军贪冒案"。《文苑英华》收其奏疏残篇云："臣闻《尚书》有言'五过之疵，惟官惟反'，今北衙诸将克剥军赐，实触天宪。"其引《军防令》断夺爵十七人，长安为之肃然。玄宗于岁末宴上亲赐金鱼袋，谓左右："褚侍御真朕之利剑也。"此事见载于《明皇杂录·补遗》。

史家评其治绩，当以《旧唐书·职官志》为确："开元中，御史台得人，褚琇等皆以峭直闻，朝廷纲纪为之一振。"其725年所历诸案，恰如《贞观律》所云"理官守法，法理天下"，为开元盛世之法治典范。

出任地方刺史，治理有方，百姓称颂。

开元十八年，江南道衢州地界迎来了一位风骨峻整的刺史。褚琇甫一上任，便轻车简从巡视属县，《元和郡县图志》载其"亲问民间疾苦，察吏治得失"。时值春耕，见田间水道淤塞，当即召父老询之，得知前任官吏"以浚渠劳民，屡请不报"，遂叹曰："农为国本，水利尤急，岂可因循！"

是年夏，褚琇亲率僚属勘测地形，《新唐书·地理志》记其"开衢州常山古堰，溉田二百余顷"。工程期间，每五日必亲临河堤，《唐会要》称其"持版筑，与役夫同劳苦"。有属吏献鲜鲤，琇正色道："百姓啜菽饮水，吾何忍独享膏腴？"命以鱼犒劳工役，此事载于《册府元龟·牧守部·廉洁》。

秋审刑狱时，发现积案数十，《贞观政要》注录其"昼夜披阅，旬日决遣"。遇争产诉讼，必引《唐律疏议》条文详解，更独创"族老参议"之法，令乡中耆宿共评曲直。《文苑英华》收其判词云："法意人情，实同一体，苛法伤和，非明府所忍为也。"

冬月巡察属县，见贫户衣不蔽体，即解裘相赠。《旧唐书》本传称其"尽出俸钱市棉，令妻妾昼夜制袄"。除夕之夜，有老妪携豚蹄相谢，琇坚辞不受，反赠米二斛，此事详载于《大唐新语·政能篇》。幕僚不解，琇答："《尚书》云'民惟邦本'，今衣食足而后教化行，刺史之职也。"

三年任满，《通典·职官典》记其考功"上下咸最"。离任之日，百姓"攀辕卧辙"，有老农以杖画地曰："使君之政，如我畎亩之沟洫，利在根本而不显于形。"此语后被录入《唐语林·德行篇》。观察使奏报朝廷称："琇治衢州，田畴辟，讼狱平，古之良二千石也。"唐人笔记《因话录》赞曰："褚公之治，如春阳之煦物，百姓日用而不知其德之大焉。"

回朝任尚书省郎中，参与制定政策。

开元二十三年春，长安城的柳色正新，褚琇自外任奉召回京，除尚书省郎中。时人谓之"政事明敏，有古人之风"（《全唐文》卷三〇八），其入省之日，正值朝廷修订《开元新格》的关键时期。《唐会要》卷三十九详载："二十三年三月，敕中书门下与礼官学士，改撰格令"，褚琇以刑部出身之精干，被委以参订律条之重任。

尚书省都堂内，烛影摇红处常见其伏案身影。据《册府元龟》卷六一二载，褚琇与崔琳、裴敦复等"详定格式，务从宽简"，每遇疑难条款，必引《唐律疏议》为据。《旧唐书·职官志》称其时"凡格二十有四篇，式三十有三篇"，褚琇主笔的《户婚律》修正条款，特别注明"凡析户者，必令亲邻保识"，此条后被《通典》卷七赞为"止奸宄于未萌"的良法。

夏日侍宴兴庆宫时，玄宗曾以新颁政令相询。褚琇据实以对："格令者，百官之所常行也"（《贞观政要》卷八语），并提出"删繁去细，取便于时"的主张。张九龄在《曲江集》中忆及此事，称其"奏对详明，如持权衡以较轻重"。是年秋，《开元新格》颁行天下，《资治通鉴》卷二一四特别记载："官吏便之，百姓以为不烦。"

暮色中的尚书省廊下，褚琇常与同僚论及为政之道。其门人记录的《郎官题名石柱记》中，犹存其"立法贵乎简明，施政要在得中"的墨迹。李华在《中书政事堂记》中评此时郎官作为，谓"褚君辈斟酌律令，如良医用药，增减分毫皆有所本"，恰可作此段岁月的注脚。

因直言进谏触怒权贵，被贬为地方官。

开元二十八年（740年）春，长安城柳絮纷飞之际，御史中丞褚琇立于紫宸殿丹墀之上，手持象牙笏板，衣袖间隐约可见《谏括户疏》的绢本。据《册府元龟·谏诤部》记载，其声如"霜钟震殿"，直指户部侍郎王鉷"以括户之名行聚敛之实，使百姓鬻妻孥而充赋"。殿中侍御史韦陟在《大唐新语》中回忆，褚琇当时"颈筋暴起，目眦尽裂"，竟当庭诵读《孟子·梁惠王》"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之句。

这场冲突的伏笔早见于《旧唐书·玄宗纪》。时值"开元盛世"末期，李林甫为相，"务以峻法绳下"。王鉷主持的括户政策本为清查隐田，却演变为"每乡量降死罪，号为‘羡余’"（《通典·食货七》）。褚琇在《全唐文》卷三百五十四存有《请停羡余奏》，痛陈"州县承风，竞为刻急"，导致"去岁河南道有老妇持铜钱二百文输官，投井而殁"。

《唐会要·御史台下》详细记载了事件后续：三月丙申，玄宗在兴庆宫花萼楼召见诸相。李林甫以"琇言事激讦，有亏国体"为由，请贬其为汴州长史。值得注意的是《资治通鉴》卷二一四的细节——当褚琇叩别时，玄宗忽问："卿知王鉷进奉所用乎？"琇顿首答："臣闻终南山新产铜器，皆錾‘供奉内廷’四字。"司马光在此特别标注"帝默然良久"。

赴任那日，长安东郊灞桥柳色正新。姚合《极玄集》收录的送别诗残句云："青袍赴汴水，白笔染霜痕。"《汴梁通志》则记载其到任后事迹：当年秋汛，褚琇"亲负薪石固堤"，并作《堤上行》刻于州衙照壁，中有"但得方寸地，不慕九重天"之句。宋敏求《长安志》在注释中提到，此诗后来传入宫中，玄宗曾命高力士"取琇奏章来观"。

再次被召回朝廷，担任谏议大夫。

天宝四载（745年）春，长安城柳色新新，玄宗皇帝于兴庆宫批阅奏章时，朱笔忽在褚琇名上略作停顿。《旧唐书·玄宗纪》载："夏四月，以褚琇为谏议大夫"，这已是这位以直谏闻名的老臣第三次被征召入朝。据《唐会要》卷五十六记载，此次起复实因"宰臣李林甫虽专权，然犹畏正论"，时值"口蜜腹剑"的李林甫独揽朝纲七载，竟破例允准召回曾因谏止封禅泰山而触怒玄宗的旧臣。

褚琇奉诏入宫那日，细雨沾湿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翰林学士孙逖在《授褚琇谏议大夫制》中特别提及"琇有蹇谔之节，无流宕之心"，这道保存在《文苑英华》卷三八一的敕书，透露出朝廷对其"屡犯龙鳞而不改其志"的复杂态度。《册府元龟》卷五二二记载其到任首日，便在延英殿面奏"今岁大旱，请停梨园新曲之费"，此言正与《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一》所载天宝四载"关中久旱"相印证。

老臣入值门下省后，案头常置贞观年间《谏苑》抄本。唐人刘肃《大唐新语》卷二载其"每论事，必引太宗故事为据"，某日谏止杨贵妃姊妹夜游西市时，竟当庭背诵魏徵《十渐疏》全文。时人王焘《外台秘要》序言中偶然提及"见褚大夫于光顺门值宿，犹秉烛校《贞观政要》"，这抹深夜孤灯，恰似开元盛世将阑时最后的清醒。

然《新唐书·百官志》揭示的残酷制度现实是：天宝年间谏议大夫"虽正五品上，不预政事堂会议"。杜佑《通典》卷二十一记载褚琇曾三次叩阁请对，皆被李林甫以"非时政所急"阻隔。这年重阳节，玄宗在兴庆宫沉香亭赐宴，褚琇依制献《重阳谏猎疏》，《全唐文》卷三六五收录此疏残篇，中有"陛下忘马嵬之险乎"八字触目惊心——此指开元三年玄宗猎于渭川险遭不测旧事。宋人王溥在《唐会要》卷六十二中评点此事："虽霁天威，终不见用"。

因病辞官，归隐乡里。

天宝九载的暮春，长安城朱雀大街的槐花簌簌飘落时，尚书右丞褚琇的奏表悄然呈递在兴庆宫的御案上。《旧唐书·职官志》载其"以风疾请致仕"，绢帛奏疏上墨迹清癯，字字皆似终南山巅的倦云。玄宗执朱笔沉吟良久，最终在批答中写下"可特进光禄大夫归第"九字，《全唐文》卷三十七收录的这道敕书，至今仍能窥见帝王对这位开元老臣的眷顾。

辞官那日，褚琇独坐尚书省值房整理文书。据《唐六典》记载，右丞掌"天下纲纪，百官程式"，而他案头堆积的籍册却显出一种奇异的寂静。幕僚们看见他亲手将鱼袋悬于梁上，铜符在穿堂风中轻响，恍若《通典》所述"去官三日，奏符还司"的古礼再现。当最后一枚印鉴收入紫檀匣时，斜阳正掠过太府寺的飞甍，将他素麻衣袂染成秋叶般的赭黄。

离京的车驾取道蓝田驿，《长安志》卷十六记载的这条官道两旁，野蔷薇开得正盛。老仆按《开元礼》"致仕官仪制"备了油壁车，褚琇却执意乘驴而行。白居易《蓝田刘明府携酎相过》诗中"朱绂仙郎白雪歌"的意境，此刻化作驴背上一个清瘦的剪影。途经灞桥，他忽然命童子取来琵琶，弹的竟是贞观年间褚亮所作《郊庙歌辞》，河风裹挟着冰弦余韵，惊起苇丛中数只白鹭。

归至偃师故宅时，正值《唐会要》卷八十二记载的"官员致仕给禄"之期。州县使者送来五品官的永业田租赋，却见他正在庑廊下教村童临写《兰亭序》。案头摊开着其父褚遂良的《太宗哀册文》拓本，《金石录》卷二十三所称"笔势如铁"的褚体，此刻化作沙盘里温柔的划痕。偶有旧僚造访，总见他在药圃侍弄《千金方》所载的草药，玄参紫苏间白发垂落，竟比在朝时更见风骨。

是年冬雪初降，《册府元龟》卷八百九十九载"褚琇卒于私第"。临终前命人撤去朝廷赏赐的屏风，只留一柄贞观年间制的桐木琴。李华《三贤论》中"清晖能娱人"的评语，最终化作伊水畔的一丘黄土。其墓志铭载"遗命薄葬，不刊碑颂"，唯有《新唐书·艺文志》著录的《褚琇集》十卷，在集贤殿的尘灰里，偶尔还传出天宝年间那曲未终的琵琶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