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染长安西市,当垆的胡姬已收起鎏金酒盏,唯余几枚开元通宝散落在青石板上。那位着郁金裙的丽人抱阮咸穿过酒肆残灯时,我正数着囊中最后的铜钱——这场景恰被途经的寒士窥见,化作五言绝句里欲说还休的隐喻。
天宝三载的春风裹挟着奢靡与颓唐,教坊新谱的《凉州》曲尚在檐角萦绕,而市井中人早已谙熟以钱帛丈量风月的规则。诗人王昌龄曾在平康里题壁"忽见陌头杨柳色",三十年后,他的后辈目睹更为直白的交易:佳人怀中价值千金的阮咸,或许正是某位盐商昨夜掷下的缠头;而"难发口"的窘迫,恰是寒门士子在金樽檀板间共同的缄默。
考古出土的唐代银鋌刻着"五两正经"字样,这"正经"二字与诗中"经为几人开"形成奇妙互文。彼时琵琶女怀抱的曲颈槽乐器,在敦煌壁画中常见于供养天人的臂弯,而现实中却成了可折算为钱帛的货物。吐鲁番文书载有"买笑钱七百文"的契约,正应了首句"应从买笑来"的冷峻点破。当诗笔掠过琵琶弦上未说的心事,我们听见了整个盛唐在安史之乱前夜的币声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