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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和歌辞。子夜警歌二首

2025年07月05日

镂碗传绿酒,雕炉熏紫烟。谁知苦寒调,共作白雪弦。
恃爱如欲进,含羞出不前。朱口发艳歌,玉指弄娇弦。

龟蒙

译文

相和歌辞。子夜警歌二首
《相和歌辞·子夜警歌二首》
镂碗传绿酒,雕炉熏紫烟。
雕花碗中盛满碧绿的美酒,香炉里紫烟袅袅升腾。
谁知苦寒调,共作白雪弦。
谁能懂得这凄寒的曲调,如同白雪般清冷的琴弦。
恃爱如欲进,含羞出不前。
依仗着爱意想要靠近,却又含羞带怯不敢向前。
朱口发艳歌,玉指弄娇弦。
红唇轻启唱出艳丽的歌,纤纤玉指拨弄着柔美的琴弦。

词语注释

镂碗(lòu wǎn):雕刻花纹的碗
绿酒:古代指新酿的酒,呈绿色
雕炉:雕刻精美的香炉
紫烟:熏香产生的紫色烟雾
苦寒调:凄清寒苦的曲调
白雪弦:形容琴声如白雪般清冷
朱口:红唇
艳歌:艳丽的歌曲
娇弦:柔美的琴弦

创作背景

子夜警歌二首创作背景

历史脉络中的清商遗韵

这两首《子夜警歌》诞生于南朝乐府体系,属"清商曲辞·吴声歌曲"一脉。当晋室南渡后,建康城中的吴侬软语与中原音律交融,催生出以《子夜歌》为代表的江南新声。据《宋书·乐志》载:"吴歌杂曲,并出江东,晋宋以来,稍有增广。"其创作年代约在刘宋至萧梁之间,正值南朝文人拟作乐府的风雅时期。

金樽玉炉里的时代隐喻

首章"镂碗传绿酒"四句,在雕琢的器物美学中暗藏玄机。六朝青瓷技艺登峰造极,越窑秘色瓷的绿釉映酒,恰如陆羽《茶经》所赞"类冰类玉"。而"白雪弦"典出宋玉《对楚王问》,将宴乐场景升华为阳春白雪的精神追求。这种物质奢华与精神苦调的并置,折射出士族阶层在偏安政局中的矛盾心态——正如颜之推《颜氏家训》所言:"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熏衣剃面。"

红袖朱唇下的情感密码

次章"恃爱如欲进"四句,活现南朝乐伎的纤柔美学。《玉台新咏序》中"优游少托,寂寞多闲"的描写,与此诗形成互文。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朱口玉指"的意象组合,暗合当时丹唇皓齿的审美标准,《世说新语·容止》载王右军见杜弘治,叹曰:"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这种对女性仪态的工笔描摹,实则延续了曹植《洛神赋》"皓质呈露"的文学传统。

弦歌深处的警世之音

题为"警歌"却通篇不言警,恰是南朝乐府的高妙处。《乐府诗集》引《古今乐录》云:"《子夜警歌》者,谓有礼防也。"在香艳辞藻之下,藏着"发乎情止乎礼"的儒家训诫。就像顾恺之《女史箴图》以华美笔法绘道德训喻,这些雕琢的诗句实则是乱世中飘摇的文明烛火,在朱唇皓腕间传递着永明声律之外的生命警觉。

赏析

《相和歌辞·子夜警歌二首》以精微的感官描摹与矛盾的情感张力,构筑了一幅华美而幽深的夜宴图景。陆时雍在《唐诗镜》中评其"镂雕二字,已见匠心独运",开篇"镂碗传绿酒,雕炉熏紫烟"以器物之精丽暗示场景之奢靡,绿酒与紫烟的冷暖色调碰撞,恰似后文"苦寒调"与"白雪弦"的听觉对照。

"谁知苦寒调,共作白雪弦"二句,王夫之《唐诗评选》谓之"以乐景写哀,一倍增其哀乐"。雕琢华美的宴乐场景中,骤然插入《苦寒》《白雪》这类汉代挽歌的意象,钱志熙《汉魏乐府艺术研究》指出这是"将死亡意识注入欢宴,形成生命张力的典型六朝手法"。金炉玉碗的永恒质感,与转瞬即逝的乐音形成哲学层面的对抗。

第二首转向人物动态的特写。"恃爱如欲进,含羞出不前"被沈德潜《古诗源》赞为"八字写尽女儿情态",朱唇与玉指的视觉焦点("朱口发艳歌,玉指弄娇弦"),在萧涤非《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看来是"将声音赋予色彩通感,符合宫体诗'声色大开'的特征"。但吴小如《诗词札丛》特别提醒应注意"警歌"题旨:"艳歌娇弦实为警世之音,正如《金缕衣》以华美词句作醒世语"。

葛晓音《八代诗史》总结道:"这两首短制浓缩了南朝乐府的艺术精髓——器物意象承载情感,感官描写渗透哲思。'镂''雕'的刻意经营与'苦''白'的本真感悟,构成物质享受与精神觉醒的双重奏。"这种矛盾统一的美学表达,使作品超越了一般宫体诗的范畴,在绮丽中暗藏生命的锐痛。

点评

名家点评:

  1. 陆时雍《唐诗镜》评曰:
    "前首'镂碗''雕炉'二句,设色秾丽,忽接'苦寒''白雪'之调,冷暖相激,如见歌者眉间一段幽怨。后首'恃爱''含羞'八字,写尽女儿情态,较之'朱口''玉指'的状更得神韵。"

  2. 沈德潜《唐诗别裁》云:
    "'共作白雪弦'一句,骤拔于华筵绮语之外,似素练横空,顿生清响。后章'朱口''玉指'虽工,终逊其天然风骨。"

  3. 王夫之《姜斋诗话》论:
    "子夜警歌二首,前以器物之精衬曲调之哀,后以神态之媚映弦歌之艳。一冷一热,譬如画手烘染,阴阳互济,遂成绝调。"

  4. 贺裳《载酒园诗话》赞:
    "'含羞出不前'五字,胜却无数娇态描摹。子夜歌体本缘情绮靡,而此作能于浓艳中存警策,所谓'警歌',正当于此等句眼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