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长安城飘着柳絮,新科进士贾至在曲江宴上挥毫写下"势如连璧友,心似臭兰人"时,衣袖还沾着杏花初酿的酒痕。天宝年间的阳光透过鎏金铜雀瓦当,在这位26岁状元郎的绢帛上投下斑驳光影,彼时尚未有人预见,这联绮丽诗句竟会成为盛唐气象最后的注脚。
史载贾至出身洛阳名门,其父贾曾曾任中书舍人,家族七世掌纶诰之职。这种清贵门第的教养,使得诗句中的"连璧"意象暗合《世说新语》"潘安仁、夏侯湛并美姿容,时人谓之连璧"的典故。而"臭兰"一词,实则化用《周易·系辞》"同心之言,其臭如兰"的深意,将魏晋风骨与儒家经典熔铸为新的修辞。
在安史之乱爆发前的最后一个春天,这般工整的对仗里藏着微妙的历史密码。"连璧"暗喻他与严武、杜甫等形成的文人集团,后来严武任剑南节度使时,确实与杜甫结为生死之交;而"臭兰人"的自况,则预示了他因撰写传位册文得罪肃宗,终被贬谪岳州的命运。当至德二载秋雨淋湿巴陵郡的官舍时,不知他是否忆起当年在沉香亭畔写下的这联诗句——那用金错书体勾勒的墨迹,早已随着霓裳羽衣曲的余音,飘散在渔阳鼙鼓掀起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