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的长安郊外,新柳如烟。一位荆钗布裙的妇人独行于山径,手中竹篮里蘼芜草沾着朝露——这幅画面定格在《下山逢故夫》的凄美诗境里。考其创作背景,当与唐代婚俗变迁密切相关:
据《新唐书·列女传》载,天宝年后"出妇"现象渐增,士人阶层尤甚。诗中"城南隅"暗指唐时长安平民聚居的杜陵一带,杜牧《李夫人诗》自注云:"杜陵贫妇,多被出者"。蘼芜作为《楚辞》中象征弃妇的意象,在此被赋予双重隐喻:既是实写采药谋生的艰辛,又暗合古乐府"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的弃妇母题。
诗人以"春风罥纨袖"的蒙太奇笔法,将当下褴褛与昔日华服叠印。考唐代织物制度,纨素乃官宦之家专用,此细节暗示女主人公曾为士人妻室。而"厌芍药"之语尤见匠心:《本草衍义》载长安贵族素有庭院植芍药之风,一个"厌"字道尽对浮华往事的决绝。
最堪玩味的是"羞将憔悴日"的心理刻画。敦煌出土《放妻书》中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之语,然此诗展现的恰是反讽:当律法规定的"三年衣粮"耗尽(见《唐律疏议·户婚》),被迫采药为生的弃妇,在满山春色中与锦衣故夫猝然相逢,那笼中蘼芜的清香,竟成了命运最苦涩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