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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吹曲辞。折杨柳

2025年07月05日

可怜濯濯春杨柳,攀折将来就纤手。
妾容与此同盛衰,何必君恩独能久。

知之

译文

横吹曲辞。折杨柳
横吹曲辞·折杨柳
可怜濯濯春杨柳
可怜那清新明媚的春杨柳
攀折将来就纤手
被纤纤玉手攀折而下
妾容与此同盛衰
我的容颜与它一样盛衰有时
何必君恩独能久
何必指望你的恩情独独长久

词语注释

濯濯(zhuó zhuó):清新明净的样子
妾(qiè):古代女子自称
盛衰(shèng shuāi):茂盛与凋零,比喻兴亡变化

创作背景

暮春时节,长安水边多丽人,而杨柳最是牵动离人心绪。《折杨柳》作为汉乐府横吹曲辞,本出自北狄,自张骞凿空西域传入中原,遂成边塞将士与闺中思妇的共情之声。

史载梁元帝萧绎《折杨柳》诗云"巫山巫峡长,垂柳复垂杨",已见南朝文人拟作之端。至唐代,此曲更盛,李白"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道尽曲中三昧。而此篇无名氏之作,以纤纤素手折柳起兴,暗合《三辅黄图》所载"霸桥折柳"之俗——长安东灞桥畔,送别之人总以柳枝相赠,盖因"柳"谐"留"也。

"妾容与此同盛衰"句,尤见巧思。《诗经·小雅》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之咏,此诗反用其意,将女子容颜与春柳荣枯并置。韦庄《金陵图》"无情最是台城柳"之叹,与此异曲同工。末句"何必君恩独能久",更似暗用班婕妤《团扇诗》"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之典,以杨柳易衰喻恩宠无常,道尽六朝宫怨诗余韵。

此诗虽短,然融北地横吹之苍凉、南朝乐府之婉转于一炉,恰如《乐府解题》所言:"《折杨柳》者,叙离思也,兼及光景流驰之悲。"千年以下,犹见灞陵烟柳,年年伤别。

赏析

《横吹曲辞·折杨柳》以杨柳为喻,道尽女子对爱情无常的幽怨,短短四句却凝练了盛衰易变的生命体验与情感哲思。

"可怜濯濯春杨柳"开篇便勾勒出春日杨柳的鲜嫩柔美,"濯濯"二字源自《诗经·大雅》"麀鹿濯濯",以水光润泽之态写杨柳新芽的晶莹剔透。这般美好的意象,却在"攀折将来就纤手"中陡然转折——纤纤玉手折柳的动作,暗喻爱情中强势方对美好事物的摧折。明代文学家杨慎在《升庵诗话》中评点此句:"以折柳喻恩情中断,汉魏乐府遗响也",揭示其承袭古乐府以柳寄情的传统。

后两句"妾容与此同盛衰,何必君恩独能久"将物我同构推向极致。女子将自己的容颜与春柳并置,点破青春与恩宠皆难永驻的真相。清代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盛赞:"忽作决绝语,而仍带妩媚,此怨而不怒之正声"。诗人以杨柳的物理属性(春发秋凋)比拟人情冷暖,形成双重隐喻:既写自然法则不可违抗,又暗讽男子薄幸如季节更替般必然。

全诗最动人处在于"何必"二字构成的张力。表面是看透世情的洒脱,内里却饱含无力改变现实的苦涩。这种"以柔克刚"的表达方式,恰如钱钟书在《谈艺录》中所言:"唐人闺怨诗之妙,正在将尖锐命题化入纤弱意象"。诗人用杨柳的柔韧承受着情感的重量,使哀怨获得了一种脆弱而永恒的美学形态。

点评

《折杨柳》以柔婉之笔道尽闺怨,其妙处正在"以柳喻人"的浑然天成。明代文论家陆时雍在《诗镜总论》中评点此诗:"'同盛衰'三字,将杨柳与人影共徘徊,写尽世间情缘之无常,较之直言薄幸,更觉凄恻动人。"

诗中"濯濯春杨柳"之语,清代沈德潜在《古诗源》中赞叹:"'濯濯'二字状初柳鲜嫩,犹见屈子《橘颂》遗韵,而转作哀音,遂开后世咏物寄情之法门。"那新柳本应象征生机,在此却成红颜易老的隐喻,转折间自成跌宕。

"何必君恩独能久"一句,近代学者俞陛云在《诗境浅说续编》中析其匠心:"不怨君心易改,反诘恩情何以不能如柳岁岁重青,此等含蓄质问,较之《白头吟》'愿得一心人'更显沉痛。盖唐代宫怨诗至此,已从直抒胸臆转向哲理叩问矣。"

全诗最耐人寻味处,在于将植物荣枯与人生际遇并置。正如钱钟书《谈艺录》所言:"唐人善以自然物候为情感标尺,此诗以杨柳盛衰丈量恩爱短长,时空刻度与心理刻度双重叠加,遂使寻常比拟具有了宇宙人生的苍茫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