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南阳驿道蜿蜒如一道褪色的墨痕,诗人勒马驻足时,残阳正为废弃的驿馆梁木镀上最后一层金箔。这座曾见证过东汉光武帝龙兴之地的古城,此刻在盛唐的斜照里显露出斑驳的沧桑——柱础间萌发的蓟草与檐角悬坠的蛛网,都在诉说着安史之乱后帝国驿政的衰微。
诗人指尖抚过龟裂的壁题,忽然惊觉此处竟是开元年间自己初仕时途经的官驿。当年朱漆大门外尚有贩缯帛的南阳商贾,如今唯见野雉掠过龟裂的田垄。远处汉水支流畔的汉代古冢群被新生的竹林掩映,坟头柏树倒映在春水中,与天宝年间那场战火焚毁的漕渠残迹交织成幻影。
晚风送来牧童断续的笛声,却让羁旅之愁愈发浓烈。诗人想起三年前途经睢阳时目睹的骸骨,又念及此刻长安城内新贵的夜宴。他忽然明白,这废馆墙缝里挣扎的野葵,恰似自己这代文人——根须仍扎在开元的沃土,枝叶却不得不承受至德后的寒霜。案头砚墨渐涸时,窗外早凋的棠梨正将花瓣撒向驿道,如同无数被乱世碾碎的进士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