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过幽州城墙的残雪,张说执笔的手在炉火前微微停顿。开元七年的冬末,这位刚调任幽州都督的诗人,望着窗外如梅瓣般纷扬的雪片,想起去年此时在荆州见到的早梅——那时他尚因姚崇排挤贬谪荆南,而今却以朔方节度使的身份镇守北疆。炉中炭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恰似他笔下迸发的顿悟:"共知人事何常定"。
案头摊开的军报还带着边塞寒气,戍卒的歌声正随更漏飘过结冰的护城河。诗人突然轻笑出声,将镇纸压住的京师邸报往案边推了推。那上面记载着长安上元夜的彻夜灯火,与此刻他笔下的"京城燎火彻明开"形成奇妙的时空叠印。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淡淡的年轮,正如他宦海浮沉二十载又重返权力中心的轨迹。
砚台边沿凝结的薄冰映出他眼角的细纹。五十三岁的张说蘸墨挥毫,写"且喜年华去复来"时,笔势陡然昂扬。窗外传来战马嘶鸣,他想起三日前检阅的幽州突骑——这些将士将来会成为他平定突厥的利刃,而此刻,他们踏雪巡逻的足迹正化作诗笺上跳荡的平仄。
当最后一句"愿上南山寿一杯"落笔,诗人向西凝望的目光穿透了千里关山。那个曾在武则天朝被流放钦州、在睿宗朝卷入政变的青年,如今在玄宗治下终于看见太平的曙光。他忽然明白,自己写的何止是岁序更替,更是一个即将迎来开元盛世的帝国,在风雪中愈发清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