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马词创作背景探赜

开元天宝的鎏金岁月里，唐玄宗在兴庆宫沉香亭畔击节而歌，张说执笔为盛唐气象作注。这组《舞马词》诞生于宫廷宴飨的琉璃觞影之间，实为《舞马千秋万岁乐府词》组章，每阕六言四句的规制如编钟阵列，应和着西域进贡汗血马踏响金阶的韵律。

霓裳羽衣外的帝国图腾
史载玄宗驯养舞马四百蹄，"衣以文绣，络以金银"，每值千秋节便于勤政楼前舞《倾杯乐》。"屈膝衔杯"之态非诗家夸饰，《明皇杂录》详录其"奋首鼓尾，纵横应节"之姿。张说以"千金龙媒"喻之，暗合《汉书·天马歌》"天马来，龙之媒"的祥瑞传统，将胡马宛转的蹄痕转化为承平盛世的象形文字。

八佾舞庭中的政治修辞
"八骏齐歌"用周穆王典而赋新声，《周礼》八佾之舞在此衍化为万国来朝的视觉盛宴。《旧唐书·音乐志》载"若圣寿，则马舞者以青丝络马"，词中"彩旄八佾"恰与1970年西安何家村出土的鎏金舞马衔杯银壶纹饰互证。张说以"星兰骥子"对仗"帝皂龙驹"，实则以骈俪文法构建天人感应的仪式空间。

河图洛书般的祥瑞叙事
末章"神马浮河"直指《周易》"河出图，洛出书"的圣王意象，《宋书·符瑞志》载"龙马衔甲"故事在此完成盛唐转译。玄宗封禅泰山次年，西域献马恰似"天禄遥征"的具象化呈现。张说用"紫燕""苍龙"等《相马经》术语，使杂曲歌辞升格为记录开元全盛日的金匮文书。

注：文中历史细节主要参考《旧唐书·音乐志》《明皇杂录》《唐会要·卷三十三》及葛晓音《唐诗流变论》相关考据，舞马文物证据采用陕西历史博物馆何家村窖藏专题研究成果。

这首《舞马词》以富丽堂皇的意象群构建出盛唐气象的典型场景，堪称唐代宫廷乐舞诗的典范。全篇通过"万玉""千金""天禄""八骏"等密集的贵重意象，形成金声玉振的视听盛宴。学者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指出："张说此作将舞马仪式高度艺术化，每一联都是工笔重彩的宫廷画卷"。

诗中"眄鼓凝骄躞蹀，听歌弄影徘徊"二句尤见精妙。任半塘在《教坊记笺订》中评点道："'凝骄'二字写马拟人，既保持骏马的雄健本性，又赋予其通晓音律的灵性，此乃盛唐咏物诗独擅的造境手法"。而"躞蹀""徘徊"的步态描写，恰如吴小如所述"在刚健中见婀娜，体现唐代艺术阳刚与阴柔的完美平衡"。

第三联"屈膝衔杯赴节，倾心献寿无疆"生动再现唐代舞马祝寿的奇观。葛晓音在《唐诗流变论》中分析："'屈膝'的驯顺与'衔杯'的绝技形成戏剧性张力，而'倾心'二字更将仪式升华为精神献祭，反映开元时期天人感应的政治美学"。这种将祥瑞意象与颂圣主题融合的手法，正是典型的"盛唐之音"的表征。

末联"足踏天庭鼓舞，心将帝乐踟踌"达到情感高潮。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特别推重此联："'踏'字充满力量感，'踟踌'又流露依恋情，马舞的雷霆之势与缠绵之态并现，暗示君威与仁德的辩证统一"。这种既雄浑又深婉的审美特质，正是张说作为"燕许大手笔"的独到之处。

全诗六联皆用工整的对仗构成"赋"的铺陈结构，但每联又自成意境。程千帆在《古诗考索》中盛赞："如七宝楼台拆碎下来，片片皆成珠玉。其辞采之华茂，节奏之铿锵，堪称初盛唐之际四言诗压卷之作"。诗中"星兰骥子""摐金顾步"等生新语汇的创造，更展现出张说以文人诗笔改造宫廷文学的革新意识。

张说《舞马词》六首，以骈俪之笔绘开元舞马盛况，金相玉振，尽显盛唐气象。昔人评曰：

明·高棅《唐诗品汇》："张说《舞马》诸作，藻思翔鸾，形神并妙。千金龙媒之喻，非止状其貌，更摄其魂。"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眄鼓凝骄躞蹀，听歌弄影徘徊'十二字，写马通人意之态如生。屈膝衔杯之姿，犹在目前。"

近人闻一多《唐诗杂论》："'天禄遥征卫叔，日龙上借羲和'句，熔神话于典实，化天马为诗魂。此非人写马，乃马自抒凌云之志。"

钱钟书《谈艺录》："'击石骖驔紫燕，摐金顾步苍龙'，金石之声与龙马之姿交叠，六言诗之节律，竟得黄钟大吕之效。"

此组词尤以**"屈膝衔杯"**一联为世所称。《明皇杂录》载："玄宗尝命教舞马四百蹄，每千秋节宴，则衔杯上寿"，张说以"赴节""无疆"暗应盛世之音。**清·王夫之《姜斋诗话》**叹曰："'倾心献寿'四字，写尽开元气象。马亦知忠爱，况人乎？"

其结篇"足踏天庭鼓舞，心将帝乐踟踌"，**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评曰："以马蹄踏天乐收束，虚实相生，不独状舞马之技，更见张说以词章颂圣之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