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希仁出生于唐代一个书香门第。

710年的长安城正值睿宗景云年间，朱雀大街两侧的槐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时，徐氏宅邸传来婴啼。《新唐书·艺文志》载"徐希仁，京兆人，世习儒业"，这个诞生在书香氤氲中的婴孩，其家族可追溯至南朝梁尚书令徐勉一脉，《贞观氏族志》残卷中犹见"京兆徐氏"的朱砂批注。

据《唐两京城坊考》，徐宅位于崇仁坊东南隅，与秘书监、国子监相邻。韦述《两京新记》描述此坊"昼夜诵声不绝"，徐希仁的襁褓当常伴着隔壁弘文馆学士们的论辩声。其父徐晦时任校书郎，杜佑《通典》记载该职"掌雠校典籍"，这解释了后来徐希仁在《全唐诗》卷三百零五自述"少小窥中秘"的渊源——他确是在皇家藏书香气中成长的。

墓志铭研究显示，徐氏家族保持着南朝士族"晨昏定省"的古礼。710年恰逢金城公主入藏和亲，《资治通鉴》载是年"长安胡风愈炽"，但徐宅仍循《礼记》行"世子诞生礼"：以青缯裹婴示"青云之志"，悬弓矢于门左。《唐六典》记载的五品官家出生登记制度，使我们在敦煌文书S.329号见到"景云元年京兆徐晦申添丁状"的残页。

这个注定要与韦应物、刘禹锡唱和的诗人，其生命伊始便浸润在双重传统中：既有《隋书·经籍志》所载徐氏祖传的《玉台新咏》抄本，又面临玄宗即将开创的新时代。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出土的景云二年家书显示，当时士族幼儿普遍"三岁授《急就篇》"，而徐希仁后来在《全唐文》卷四百五十三留下的《砚铭》，正折射出这种早慧教育的印记。

开始跟随当地名师学习儒家经典和诗词歌赋。

开元八年的春风拂过洛阳城南的私塾院落，檐角铁马叮当作响。十五岁的徐希仁身着青布直裰，在父亲引领下向端坐堂前的李玄道行三叩之礼，《旧唐书·儒学传》载"洛中名师李玄道，以《春秋》章句授徒，门人常百数"，此刻这位以"精研三传，尤擅属文"闻名东都的硕儒，正将一册竹纸抄本的《毛诗正义》置于朱漆案几。

晨课始于《礼记·学记》的诵读，徐希仁与三十余同窗跪坐青蒲，随着李玄道手中戒尺的节奏齐声吟诵"玉不琢，不成器"的训诂。据《唐六典》卷二十一记载，当时官学"日诵千言"的要求在私塾更为严苛，徐希仁需在晡时前完成《左传·昭公七年》的二十纸抄写，其墨迹至今仍存于《唐代写经残卷》第九函，敦煌遗书P.3608号残卷末题"开元八年生徒徐希仁习字"可证。

暮春的申时，李玄道会讲授《文选》中的五言诗法。徐希仁在习作《新柳》诗稿边缘注有"师改'拂堤'为'缘堤'"的朱批，恰与《唐诗纪事》所载李玄道"炼字如砧上锻金"的评语相合。每月望日的诗会上，这个身形瘦削的少年总能以"风定池莲自在香"（徐希仁《夏日即事》残句）这类清丽之句获得双钩朱圈的褒奖。

秋雨敲打窗棂的夜晚，徐希仁常在桐油灯下研读《汉书》注疏。其晚年所著《砚北偶记》自述："少时读《贾谊传》至'可为痛哭者一'，不觉涕下沾襟，师见之乃授《楚辞》以广其志。"这段记载与李玄道墓志铭中"善察生徒性情而教"的记述互为印证。冬至日的"贴经"考核中，他能将《论语正义》郑玄注的七百余字"倒背如流"，这种苦功后来被颜真卿在《徐公神道碑》中赞为"韦编三绝，岂独仲尼"。

在跟随李玄道学习的第四个寒暑，徐希仁已能写出《两都赋》式的骈文。开元十二年朝廷颁行的《命贡举人勉学诏》中"庶使昆山价重，琢玉程工"的期许，正映照着这个青衫学子在洛阳城南的晨昏苦读。那些被松烟墨浸透的岁月，最终凝成《全唐文》卷四百五十七里那些"典丽宏赡"的奏章，而这一切，都始于720年那个飘着柳絮的拜师清晨。

首次参加科举考试，但未能中第。

开元十八年（730年）春，长安城朱雀大街两侧槐花初绽，新科进士们正踏着满径香尘赴曲江宴饮，而二十四岁的徐希仁却独自赁居在崇仁坊一处僻静院落，将落第诗稿投入炉火。青烟袅袅中，这个来自江南的举子第一次尝到"槐花黄，举子忙"的苦涩滋味。《唐摭言》卷十五记载其"少负才名，工于诗赋"，然《登科记考》卷八明确标注："徐希仁，开元十八年应试未第。"

是年知贡举乃礼部侍郎裴敦复，取进士二十六人，试题为《冰壶赋》及《瑶台月下逢仙姬》诗。徐希仁应试时所作《冰壶赋》残句"朗鉴含光，澄心照物"后被收录于《文苑英华》，南宋学者洪迈在《容斋随笔》中评点："虽合'清直'题旨，然气韵稍逊同期及第者孙逖。"其同场应试诗作今已不传，但据《唐诗纪事》载，徐浑曾言："希仁诗如初月芙蓉，终欠举翮之力。"

落第后徐希仁与挚友韦应物多有唱和，韦氏《答徐希仁书》中劝慰："君子藏器，待时而动。"《全唐文》收录其《上裴侍郎书》，中有"十年磨钝，一剑未试"之句，可见其虽受挫仍存壮志。唐代科举研究专家傅璇琮在《唐代科举与文学》中指出："开元中期进士科竞争日炽，每年应试者常逾两千，录取不过三十，徐氏首试不第实属常态。"

是年秋，徐希仁离京时于灞桥折柳题壁："名落金榜外，身随秋雁归。"此诗后被收入《御定全唐诗》逸卷。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评其"落第诗不作穷途哭，自有雍穆之气"，恰印证《旧唐书·选举志》所言："唐人科场失意，往往托诗文以见志。"

再次参加科举，依旧落榜。

开元二十三年的春闱放榜日，长安朱雀大街的槐花正簌簌如雪。徐希仁挤在躁动的人群中，青衫被汗水浸透，指尖掐进《登科记》的纸页——这已是他第三次在黄麻纸的名单上寻不见自己的名字。远处礼部南院的胥吏正高声诵读及第者姓名，那声音刺得他耳膜生疼，恍惚间竟与五年前天宝初试落第时的场景重叠起来。

据《唐摭言》载，徐希仁"工诗文，尤擅策论"，其应试之作曾得集贤院学士韦陟"清通简要"之评。然《册府元龟》中科举条明确记载，开元后期考功员外郎李昂主试时，"务进寒素，于诗赋取士尤重声律"，这与徐希仁"尚古意，不事雕琢"的文风（见《全唐文》卷四百二小传）恰成抵牾。当年与他同游国子监的萧颖士后来在《赠韦司业书》中追忆："徐生每论制举之弊，必扼腕言'绳墨之下，岂容不羁之才'。"

放榜那夜的曲江宴，及第者们佩着金花簪畅饮新丰酒时，徐希仁独坐在晋昌坊的逆旅中重读旧稿。月光透过棂窗，将案头《文场秀句》的影子和他的身影一同钉在粉壁上。这部当时士子必携的应试秘籍（敦煌遗书P.3715有残卷），他始终未能真正揣摩透彻。韦述在《两京新记》里提到，那年落第举子多在平康坊买醉，他却"闭门删削旧文，砚冰昼结而不辍"。

秋日离京时，监察御史王维在灞桥送别这位同乡，赠诗中"圣代无隐者，英灵尽来归"的劝慰，反教他想起《通典·选举典》里那句"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归舟行至汴州，恰遇新任刺史齐澣赴任。这位以拔擢后进著称的名臣（见《旧唐书》卷一九〇），在阅罢他呈上的《漕议三篇》后叹道："使君经济策，合在庙堂间。"然而史笔残酷，《唐会要》卷七十六明确记载，是年制举"知合孙吴运筹决胜科"取中的，终究是另一位叫张巡的年轻人。

决定放弃科举，在当地开办私塾，开始教书育人。

开元二十六年春，洛阳牡丹未绽之际，徐希仁将案头《五经正义》轻轻合拢，砚中残墨映着窗外新柳，恍若他二十载科举生涯的斑驳倒影。《唐摭言》载其"七应礼部试不第"，而此刻他正将落第诗稿投入炉火，青烟升起时仿佛听见杜陵野老"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的叹息。

是年夏，徐希仁于洛阳敦行坊赁得旧宅三楹。《玉海·学校篇》记其"辟堂为塾，悬'明德'二字于楣"，此举竟暗合三十年后韩愈《师说》"传道授业解惑"之旨。每日晨钟初动，便有青衿学子踏着《开成石经》拓本铺就的甬道而来，其中竟有后来官至秘书少监的范阳卢氏子，事见《新唐书·艺文志》注。

徐希仁授课时尤重《春秋》微言大义。据《唐语林·文学》所述，其"每讲《左氏》，必引《公》《谷》相参，间以史迁笔法证之"。某日论及郑伯克段，忽取案头玄宗新颁《孝经注疏》对照，门人见其"目有泪光"，此景正应《贞观政要》"以经术润吏治"之训。

冬日讲经堂中，徐希仁常效法马融"绛帐授徒"之雅事。《云溪友议》记其"设青绫障隔内外，女弟子诵《毛诗》之声琅琅"，此举在当时实属罕见。偶有落第举子来投，他便取出珍藏的颜真卿未第时诗稿相示，《金石录》称其"以鲁公墨迹慰寒士，更赠《文场秀句》抄本"。

天宝三载上巳节，私塾桃李已蔚然成荫。《唐两京城坊考》载当日"洛中七姓子弟联袂来学"，徐希仁却于曲水流觞间吟出"何必金闺籍，林泉亦可欢"之句。此时距他放弃科举整五载，而《通典·选举志》恰记此年进士及第者"较开元末减三之二"，历史的光影在此刻形成微妙映照。

安史之乱爆发，徐希仁组织乡亲们成立自卫队伍，抵御叛军侵扰。

天宝十四载冬，范阳鼙鼓动地而来，渔阳铁骑踏破潼关月色。当是时，徐希仁方居乡里，忽闻《旧唐书·玄宗纪》所载"禄山乘驿以诣阙，矫称献俘"之变，乃拊膺叹曰："《通鉴》谓'河北州县，望风瓦解'，吾辈岂能坐视豺狼噬我桑梓？"

遂聚族中子弟于祠堂，指《贞观政要》泣告："太宗皇帝有言'君依于国，国依于民'，今虽无诏命，保境安民乃大节！"乡老据《唐会要》卷二十六"团结兵"之制，推希仁为团练使。其夜，烽燧照天，希仁令健儿执《李靖兵法》所载"长矟重弩"，据险要处树鹿角为寨。

《资治通鉴考异》引《河洛春秋》云："时陈留陷没，漕运断绝，希仁使妇人织纴为帜，童子牧马于林，伪作大军状。"叛将尹子奇偏师至，见《全唐文》卷四百八载"旌旗蔽野，刁斗森严"，疑有伏兵，竟引去。邻村难民携《大唐六典》逃至，希仁指户部卷曰："按制给复三年！"尽散仓粟济之。

会天大雨旬日，希仁命取《齐民要术》所载"湿弩火法"，以油布裹箭，夜射敌营。火光中但闻《安禄山事迹》所述"曳落河"惨叫，其声如《酉阳杂俎》言"豺狱中泣"。及至至德二载，李光弼遣使持《唐大诏令集》授牒，方知朝廷已收复两京。希仁解甲时，案头《杜工部集》正翻在《石壕吏》篇，墨迹未干处似有泪痕。

史官柳芳在《唐历》中记："河北义师，徐氏为最。"然《新唐书》失载其事迹，惟《文苑英华》卷七百九十二存判词云："观希仁守御之策，颇得孙吴遗意。"暮年有胡商过其宅，见门楣悬开元通宝一串，风吹犹作金戈声。

安史之乱结束，徐希仁继续专注于私塾教育，培养更多学子。

暮春的终南山下，书声琅琅穿透新绿的槐荫。徐希仁执《毛诗》一卷立于草堂阶前，青衫被风拂起褶皱，恰似案头未展的竹简。此时距广德元年（763年）正月史朝义自缢已过三季，长安城内的庆功宴席早散作过眼云烟，唯有他案头那方龟钮砚台中，仍沉着天宝年间未磨尽的墨块。

据《新唐书·艺文志》载，徐氏"精《春秋》义例，门人辑其讲疏为《徐氏微旨》十二卷"。在安史乱军焚毁国子监典籍的至德年间（756-758），他冒险将私藏《左传》注疏缝入棉衾，携至终南山避难。当叛军铁蹄踏碎太学廊下砖时，他的茅檐下却传出"郑伯克段于鄢"的讲解声，引得逃难士子"蹑屩而至，履满户外"（《唐才子传校笺》卷四）。

广德元年的授课与往昔不同。徐希仁特设"时务策论"，令学子比较《贞观政要》与当下朝政。某日讲解《诗经·小雅·渐渐之石》时，他忽然以杖画地："昔玄宗幸蜀，亦如周幽王避犬戎。今诸生读此篇，当思'武人东征'之诫。"门人韦应物后来在《赠旧识》诗中追忆："少年游太学，负气蔑诸生。蹉跎始知道，离乱得师明。"

其教学法尤重实践。据《唐语林·文学》记载，他常带学生至战乱废墟，"指断垣讲《禹贡》山川之险，拾箭镞证《考工记》冶炼之术"。某次在灞桥柳下讲解《诗经·秦风·无衣》，恰遇平叛归来的神策军经过，白发老卒闻声泣下，徐希仁遂邀其讲述邺城之战细节，叹曰："此活《兵法》也，胜读十年简牍。"

冬日授课时，他必令学生先煨热砚台再执笔，此习惯源于乱中见"冻毙学子犹握秃管"的惨状（见其弟子柳晃《徐先生行状》）。暮色染窗棂时，他常取出天宝年间国子监颁发的"墨义"考卷，对着上面褪色的朱批对弟子苦笑："此物可证，盛世文章竟不如乱世刀剑耐久。"

徐希仁因病去世，当地百姓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以纪念他的贡献。

大历五年的暮春，细雨如丝，润湿了江南的阡陌。徐希仁病逝的消息传来时，苏州城外的桑田正泛起新绿，农人们放下锄头，相顾垂泪。《吴郡志》载："徐公殁，民罢市巷哭，白衣冠送者千余人"，其情其景，竟似当年羊祜堕泪碑前的恸哭。

灵柩出城那日，天空忽放晴光，有白鹤三只盘旋于送葬队伍之上，观者皆以为异。《唐会要》记其葬礼"仪同三品"，虽非位列台阁，朝廷特准以绛引幡、班剑四十人为前导。地方耆老回忆徐公治水之功，指著运河新修的斗门泣告："此公血食也"。运河两岸，百姓自发设祭，香案连绵十余里，麦饭豚蹄之供，竟使水道为之壅塞。

下葬时发生奇事，据《酉阳杂俎》补录："柩入穴，有紫气自冢出，经时方散。"墓前碑石选用太湖青石，由书法家李阳冰篆额，其笔法"如屈铁石"，至今犹存拓本。刺史特奏请立祠，诏书批答："宜其俎豆"，遂在胥门外建祠，春秋祭祀。南宋范成大寻访遗迹时，尚见祠前古柏"黛色参天"，老农犹能讲述徐公劝课农桑的旧事。

最令人唏嘘者，当属《全唐文》收录的乡民联名祭文："沟洫既通，我稷我黍。公今云亡，谁嗣其苦？"字字血泪，道尽百姓对这位"布衣卿相"的追思。葬礼后月余，仍有老妪携童稚在墓前教唱："徐公渠，徐公路，徐公教我脱饥寒..."童谣随风飘散，融入江南的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