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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2025年07月05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
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儿戏不足道,五噫出西京。
临当欲去时,慷慨泪沾缨。叹君倜傥才,标举冠群英。
开筵引祖帐,慰此远徂征。鞍马若浮云,送余骠骑亭。
歌钟不尽意,白日落昆明。十月到幽州,戈鋋若罗星。
君王弃北海,扫地借长鲸。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摧倾。
心知不得语,却欲栖蓬瀛。弯弧惧天狼,挟矢不敢张。
揽涕黄金台,呼天哭昭王。无人贵骏骨,騄耳空腾骧。
乐毅倘再生,于今亦奔亡。蹉跎不得意,驱马还贵乡。
逢君听弦歌,肃穆坐华堂。百里独太古,陶然卧羲皇。
征乐昌乐馆,开筵列壶觞。贤豪间青娥,对烛俨成行。
醉舞纷绮席,清歌绕飞梁。欢娱未终朝,秩满归咸阳。
祖道拥万人,供帐遥相望。一别隔千里,荣枯异炎凉。
炎凉几度改,九土中横溃。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
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
函关壮帝居,国命悬哥舒。长戟三十万,开门纳凶渠。
公卿如犬羊,忠谠醢与菹。二圣出游豫,两京遂丘墟。
帝子许专征,秉旄控强楚。节制非桓文,军师拥熊虎。
人心失去就,贼势腾风雨。惟君固房陵,诚节冠终古。
仆卧香炉顶,餐霞漱瑶泉。门开九江转,枕下五湖连。
半夜水军来,浔阳满旌旃。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
徒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辞官不受赏,翻谪夜郎天。
夜郎万里道,西上令人老。扫荡六合清,仍为负霜草。
日月无偏照,何由诉苍昊。良牧称神明,深仁恤交道。
一忝青云客,三登黄鹤楼。顾惭祢处士,虚对鹦鹉洲。
樊山霸气尽,寥落天地秋。江带峨眉雪,川横三峡流。
万舸此中来,连帆过扬州。送此万里目,旷然散我愁。
纱窗倚天开,水树绿如发。窥日畏衔山,促酒喜得月。
吴娃与越艳,窈窕夸铅红。呼来上云梯,含笑出帘栊。
对客小垂手,罗衣舞春风。宾跪请休息,主人情未极。
览君荆山作,江鲍堪动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逸兴横素襟,无时不招寻。朱门拥虎士,列戟何森森。
剪凿竹石开,萦流涨清深。登台坐水阁,吐论多英音。
片辞贵白璧,一诺轻黄金。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五色云间鹊,飞鸣天上来。传闻赦书至,却放夜郎回。
暖气变寒谷,炎烟生死灰。君登凤池去,忽弃贾生才。
桀犬尚吠尧,匈奴笑千秋。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
旌旆夹两山,黄河当中流。连鸡不得进,饮马空夷犹。
安得羿善射,一箭落旄头。

李白

译文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天上有座白玉京城,十二楼阁五座仙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仙人轻抚我的头顶,结发授我长生之道。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误入尘世追逐欢愉,深谙治乱兴衰之理。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九十六代圣明君主,不过浮云虚名而已。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以天地为赌注一搏,终究难逃战争宿命。
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
曾尝试霸王之谋略,期望获得高官显爵。
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
时运不济理想成空,只得漂泊海上远行。
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
学剑不成反成笑谈,文章又何曾建功业。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
剑术难敌万夫之勇,文章虚得四海声名。
儿戏不足道,五噫出西京。
往事如儿戏不足提,仿梁鸿五噫离京城。
临当欲去时,慷慨泪沾缨。
临别之际慷慨悲歌,热泪沾湿冠上红缨。
叹君倜傥才,标举冠群英。
赞叹你之风流才情,卓尔不群冠绝当世。
开筵引祖帐,慰此远徂征。
设宴饯行张设帷帐,慰我即将远行之人。
鞍马若浮云,送余骠骑亭。
送行鞍马多如浮云,直到骠骑亭前方停。
歌钟不尽意,白日落昆明。
钟乐难诉离别之情,夕阳已沉昆明池中。
十月到幽州,戈鋋若罗星。
十月抵达幽州之地,戈戟森列如星罗布。
君王弃北海,扫地借长鲸。
君王放弃北海疆土,任凭巨鲸吞噬殆尽。
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摧倾。
呼吸间能撼动百川,燕然山也为之崩塌。
心知不得语,却欲栖蓬瀛。
心中明白却难直言,只欲隐居蓬莱仙岛。
弯弧惧天狼,挟矢不敢张。
拉弓畏惧天狼凶星,持箭在手不敢轻发。
揽涕黄金台,呼天哭昭王。
泪洒燕昭王黄金台,向天哭诉明主难逢。
无人贵骏骨,騄耳空腾骧。
无人赏识千里马骨,骏马空自昂首嘶鸣。
乐毅倘再生,于今亦奔亡。
乐毅若再世于今日,同样只能奔走逃亡。
蹉跎不得意,驱马还贵乡。
岁月蹉跎壮志难酬,驱马返回故乡贵乡。
逢君听弦歌,肃穆坐华堂。
遇见君时正听雅乐,端庄静坐华丽厅堂。
百里独太古,陶然卧羲皇。
方圆百里古风犹存,悠然如羲皇时代人。
征乐昌乐馆,开筵列壶觞。
在昌乐馆寻求欢乐,摆开宴席美酒满斟。
贤豪间青娥,对烛俨成行。
贤士豪杰间杂歌妓,对烛端坐行列整齐。
醉舞纷绮席,清歌绕飞梁。
醉后起舞彩席纷乱,清亮歌声绕梁不绝。
欢娱未终朝,秩满归咸阳。
欢愉未尽白昼已过,任职期满返回咸阳。
祖道拥万人,供帐遥相望。
送行人群绵延万里,饯行帐篷遥遥相望。
一别隔千里,荣枯异炎凉。
一别之后相隔千里,荣辱盛衰世态炎凉。
炎凉几度改,九土中横溃。
世事变迁几度更迭,九州大地分崩离析。
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
汉军胡兵战作一团,沙尘蔽日暗如云海。
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
草木皆带肃杀之气,星辰失去往日光芒。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
白骨堆积已成山丘,苍生百姓有何罪过。
函关壮帝居,国命悬哥舒。
函谷关拱卫帝都,国家命运系于哥舒。
长戟三十万,开门纳凶渠。
三十万兵持戟待发,却开门迎纳叛贼入。
公卿如犬羊,忠谠醢与菹。
公卿卑贱如同犬羊,忠臣被剁成肉酱。
二圣出游豫,两京遂丘墟。
玄宗肃宗出游避难,长安洛阳沦为废墟。
帝子许专征,秉旄控强楚。
永王获准专擅征伐,执掌旌旗控制荆楚。
节制非桓文,军师拥熊虎。
用兵不如齐桓晋文,麾下将领如熊似虎。
人心失去就,贼势腾风雨。
人心背离失去依归,叛军势如狂风暴雨。
惟君固房陵,诚节冠终古。
唯有你坚守房陵城,忠贞气节千古流芳。
仆卧香炉顶,餐霞漱瑶泉。
我曾高卧香炉峰顶,餐霞饮露漱瑶池泉。
门开九江转,枕下五湖连。
开门可见九江蜿蜒,枕下连着五湖波澜。
半夜水军来,浔阳满旌旃。
半夜永王水军到来,浔阳江面旌旗蔽空。
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
虚名害我自投罗网,被迫登上永王战船。
徒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
徒然赏赐五百黄金,视如浮烟弃之不顾。
辞官不受赏,翻谪夜郎天。
辞官不就反被贬谪,流放夜郎遥远边地。
夜郎万里道,西上令人老。
前往夜郎万里路途,西行使人早生华发。
扫荡六合清,仍为负霜草。
纵然天下重归太平,我仍似经霜的枯草。
日月无偏照,何由诉苍昊。
日月之光普照万物,我的冤屈向谁申诉。
良牧称神明,深仁恤交道。
江夏太守贤明如神,深仁厚泽体恤故交。
一忝青云客,三登黄鹤楼。
蒙您抬举视为贵客,三次同登黄鹤楼头。
顾惭祢处士,虚对鹦鹉洲。
自愧不如祢衡才学,空对鹦鹉洲景怀古。
樊山霸气尽,寥落天地秋。
樊山霸气消磨殆尽,天地萧瑟秋意苍凉。
江带峨眉雪,川横三峡流。
长江带着峨眉雪水,激流横穿三峡奔涌。
万舸此中来,连帆过扬州。
万艘船只从此经过,帆樯连绵直达扬州。
送此万里目,旷然散我愁。
极目远眺万里景色,豁然开朗愁绪顿消。
纱窗倚天开,水树绿如发。
纱窗高耸如倚天开,水边绿树细密如发。
窥日畏衔山,促酒喜得月。
怕见夕阳沉入西山,催促饮酒喜迎明月。
吴娃与越艳,窈窕夸铅红。
吴越美女艳丽多姿,婀娜曼妙粉黛争妍。
呼来上云梯,含笑出帘栊。
唤她们登上云梯来,含笑步出珠帘绣户。
对客小垂手,罗衣舞春风。
为宾客表演垂手舞,罗衣飘拂如沐春风。
宾跪请休息,主人情未极。
宾客跪请暂停歌舞,主人情意尚未尽兴。
览君荆山作,江鲍堪动色。
拜读君之荆山诗作,江淹鲍照也当动容。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如清水绽放的芙蓉,天然丽质不假雕琢。
逸兴横素襟,无时不招寻。
高雅兴致充满胸襟,随时邀我共赏风雅。
朱门拥虎士,列戟何森森。
朱红大门虎贲守卫,戟戈林立森严威武。
剪凿竹石开,萦流涨清深。
开凿竹石引泉成景,萦绕水流清澈幽深。
登台坐水阁,吐论多英音。
同登楼台水榭闲坐,高谈阔论语多精妙。
片辞贵白璧,一诺轻黄金。
片言只语贵于白璧,一诺千金轻看黄金。
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说我不愧对君信任,青鸟传递赤诚之心。
五色云间鹊,飞鸣天上来。
五色云中喜鹊飞翔,鸣叫着自天而降。
传闻赦书至,却放夜郎回。
传闻赦免诏书已到,我被释放离开夜郎。
暖气变寒谷,炎烟生死灰。
温暖气息化开寒谷,死灰复燃重获新生。
君登凤池去,忽弃贾生才。
君已荣登凤凰池去,忽然弃我如弃贾谊。
桀犬尚吠尧,匈奴笑千秋。
暴君之犬犹吠明君,匈奴嘲笑汉使无能。
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
深夜频频发出叹息,常为国家命运担忧。
旌旆夹两山,黄河当中流。
旌旗飘荡两山之间,黄河奔流中央而过。
连鸡不得进,饮马空夷犹。
联军如鸡难以协调,饮马黄河犹豫不前。
安得羿善射,一箭落旄头。
怎得后羿这般神射,一箭射落胡星旄头。

词语注释

白玉京:传说中天上的仙都
结发:古代男子二十岁束发,表示成年
哂(shěn):嘲笑
五噫:指东汉梁鸿《五噫歌》,此处喻指离京
倜傥(tì tǎng):洒脱不凡
徂(cú)征:远行
戈鋋(chán):泛指兵器
蓬瀛:蓬莱和瀛洲,传说中的仙山
騄耳(lù ěr):周穆王八骏之一,泛指良马
醢(hǎi)与菹(zū):古代酷刑,剁成肉酱
旄(máo):古代用牦牛尾装饰的旗子
祢(mí)处士:指东汉名士祢衡
窈窕(yǎo tiǎo):女子文静美好
帘栊(lóng):窗帘和窗棂
旄头:星名,古人认为主胡人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