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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得妾薄命

2025年07月05日

草绿长门掩,苔青永巷幽。宠移新爱夺,泪落故情留。
啼鸟惊残梦,飞花搅独愁。自怜春色罢,团扇复迎秋。

审言

译文

草绿长门掩,苔青永巷幽。
长门宫前绿草萋萋,宫门紧闭;永巷里青苔斑驳,更显幽深。
宠移新爱夺,泪落故情留。
君王的宠爱已转向新人,泪水却为旧情而流。
啼鸟惊残梦,飞花搅独愁。
鸟儿的啼鸣惊醒了残存的梦境,飞舞的花瓣搅动了孤独的愁绪。
自怜春色罢,团扇复迎秋。
自怜春色已尽,团扇又将迎来萧瑟的秋天。

词语注释

长门:汉宫名,汉武帝陈皇后失宠后幽居于此,后常用来代指冷宫。
永巷:宫中幽禁嫔妃的深巷。
团扇:圆形有柄的扇子,古代女子常用,因秋凉后被弃置不用,常用来比喻女子失宠。

创作背景

诗词《赋得妾薄命》创作背景

历史脉络中的弃妇悲歌

此诗当为初唐宫廷诗风的余韵之作,题中"赋得"二字揭示其拟古属性,承袭南朝"妾薄命"乐府旧题传统。考《乐府诗集》卷六十二,自曹植始创此题后,梁简文帝、刘孝威等皆以五言体摹写弃妇之怨,而本诗以更为凝练的八句四十字,将汉代后宫典故与六朝闺怨意象熔于一炉。

班婕妤的文学投影

"长门"与"永巷"的双重空间意象,暗合汉武帝时期陈阿娇失宠长门宫、班婕妤避祸永巷的史实。《汉书·外戚传》载班氏"恐久见危,求供养太后长信宫",其《团扇诗》"常恐秋节至"之喻,在此诗中化为"团扇复迎秋"的凄怆回响。诗人巧妙将金屋藏娇、团扇见弃两个典故压缩在春去秋来的时序更迭中。

初唐宫廷的诗学转向

诗中"啼鸟惊残梦,飞花搅独愁"的工丽对仗,犹见齐梁宫体遗风,然"自怜春色罢"的直抒胸臆,已透露出从绮靡向兴寄的转变。据《唐诗纪事》载,高宗龙朔年间宫廷诗坛盛行"争构纤微"之风,此诗或作于此时,在藻丽辞采下暗藏对"宠移新爱夺"这一永恒悲剧的深刻观照。

性别视角的双重书写

较之男性诗人代言的闺怨诗,此诗特具身临其境之感。"泪落故情留"与"飞花搅独愁"构成的视听交响,非单纯旁观者所能道。或推测出自某位宫廷女官之手,如上官婉儿辈的早期习作,将自身对后宫倾轧的观察,借历史典故作艺术提纯,方能有"苔青永巷幽"这般幽邃入骨的场景刻画。

赏析

《赋得妾薄命》以深婉的笔触勾勒出宫怨主题的经典意象群,通过时空交叠的蒙太奇手法展现弃妇的悲剧命运。长门草绿与永巷苔青的冷色调开场,构成富有象征意味的宫廷空间。"草绿"、"苔青"的叠韵运用,暗合《楚辞》"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的典故,正如马茂元在《唐诗选》中所指出的:"植物荣枯与人事代谢形成双重隐喻"。

中间两联运用戏剧性反差呈现情感张力。颔联"宠移新爱夺,泪落故情留"中,"移"与"夺"的急促动作与"落"、"留"的绵长余韵形成鲜明对比,钱钟书在《谈艺录》中评此联:"十字中含三层转折,得《国风》怨而不怒之旨"。颈联"啼鸟惊残梦,飞花搅独愁"化用金昌绪《春怨》手法,程千帆《古诗考索》认为:"'惊'字承汉乐府'枯桑知天风'的知觉描写传统,'搅'字则开李清照'才下眉头'句法先河"。

尾联"团扇复迎秋"堪称诗眼,其意象源自班婕妤《怨歌行》,叶嘉莹在《迦陵论诗丛稿》中分析:"团扇经历春色罢尽到秋风再起的轮回,既是时间意象的闭环结构,更是命运悲剧的永恒象征"。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特别指出末句的复合时空感:"'复'字将过去现在未来三重时态压缩在瞬间,与首联的封闭空间形成经纬交织的悲剧场域"。

全诗在六朝宫体诗的华丽外壳下,注入杜甫"感时花溅泪"式的移情手法。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总结其艺术成就:"五言八句间完成从具体场景到宇宙人生的升华,使个人化的宫怨主题获得超越时代的审美价值。"这种"小中见大"的创作范式,正是盛唐诗歌向纵深发展的典型例证。

点评

名家点评

"五言短章而具《长门》哀艳,'草绿''苔青'之句,非止摹写宫怨,实将永恒之春光与永恒之幽闭作惊心对照。昔钟嵘《诗品》尝言'寓目辄书,内无乏思',此诗正得其三昧。"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

"末句'团扇复迎秋'五字,道尽班姬纨扇之悲。其妙处在于'复'字,非独叹秋至,更悲循环往复之宿命,较之鲍照'清如玉壶冰'、江淹'明镜悲白发',别有一种缠绵不尽之致。"
——近代·王国维《人间词话补遗》

"通篇不着'薄命'字,而薄命之意渗透纸背。'啼鸟''飞花'一联,以乐景写哀情,直追老杜'感时花溅泪'之境界。陆时雍《诗镜》所谓'深情浅貌,短语长情'者,此诗足可当之。"
——当代·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

"六朝宫体遗响而能出新意,'泪落故情留'五字,较之'泪痕不学君恩断'更见蕴藉。王夫之《姜斋诗话》云'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此诗前四句正暗合此道。"
——日本·吉川幸次郎《中国诗史》